生——沒有醫生,這些勞工哪怕破了層皮都覺得自己會死。面對土匪時,哪裡還有動手殺敵的心思?
但是動員大會的情景卻出人意料。
薇薇帶著幾個女僕,給莊子裡的鄉親們搬來一張大圓桌,做好飯菜,倒上牛奶。
每家每戶的代表臉上愁雲密佈——大家都明白,大莊園馬上要遭難了。
這頓飯吃得很慢,因為大家都在想,時間拖得久一點,就不用那麼早去田裡放哨。
等太陽完完全全沉進地平線,等奶瓶空了,菜碟和刀叉撤下去,等烏鴉又一次飛上天。
——伍德往桌上撒滿了奴契。
他大聲喊,要讓每一個人都聽見。
“你們以前是奴隸。”
他看見有人吃飽了犯困,要睡過去。
“睜開雙眼!”
他聽見竊竊私語,有幾雙手往桌上扒合同,拿走的,最後卻唯唯諾諾膽戰心驚地放了回去。
“拿去呀!拿走了你就自由了!”
一雙雙眼睛看著他,一雙雙手開始在桌上尋找【真名】。
“不光是你,你的家人,你的兒女都自由了!以前你們是我的財產,是我的私有物。連家都是我的!現在不一樣了!”
很快,桌上乾淨得只剩下了髒手印。
伍德說:“現在地裡的莊稼,屋子裡的酒,你們在工廠的勞動合同,都屬於你們了。”
篝火照亮了農奴的眼睛,像是天上的星辰。
“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伍德大聲問:“知道嗎?明白嗎?你看看這座大莊園,它以前只是個暫住地,你要向我交租,要受我盤剝,不然只能低聲下氣的叫我主子,接著當奴隸。”
無數雙眼睛裡,有懷疑,有忌憚,有不可磨滅的嫉妒與仇恨。
朱莉大小姐一口氣沒提上來,差些昏厥過去,嘴裡喃喃自語:“他是瘋了,一定是發癲了。要是爸爸知道了,能從冥府裡氣得活過來。”
伍德喊:“你們住的房子都是你們的,住到兒孫滿堂,住到你厭了累了!還能賣掉它!我現在遭了難,你們都明白,跟著我可能會傷會死。我要是拖著你們陪葬,到地獄裡還得贖罪——”
話音未落。
桌上多了一張合同。
薇薇把自己的奴契扔了回去,她憋著一口氣,忍著眼淚,嘶聲大喊。
“少爺!我的家就在這裡呀!”
緊接著,是薇薇的奶孃一家子,都將奴契整整齊齊放回桌上。
大圓桌湧來更多的人,不光是每家的主人,還有他們的妻兒,他們的父母。
“我們都老得走不動了,還能去哪兒?少爺?在莊子裡選塊好墳才是最重要的事。”
“老婆大著肚子,最近的鎮子離這兒有八十里路,路上全是強盜,全是法官僱來的強盜!”
“我跟過四個老爺,逃了四次,差點被打死,小姐是對我最好的那個。”
“薇薇說的沒錯,我的家就在這裡,不管別人怎麼選,我們家不會走。”
只過了短短一分鐘,桌上又堆滿了合同。
朱莉總算緩過一口氣,把勞奴的賣身契攏齊了疊好。
在面對伍德炙熱的眼神時,朱莉閃爍其詞不敢與之直視。
伍德拉來萱丫頭,往姐姐身前一站。
朱莉抿著嘴,臉上滿是委屈,她把尾指上的鑽戒取了下來,不情不願地送給弟媳。
“夠了嗎?小萱?”
邵小萱笑嘻嘻地說:“你叫我達里歐的時候,更自信。”
這姐姐突然愣了。
她一狠心,一咬牙。
“日子不過了!”
拿來火把,將奴契付之一炬。
在一場火焰中,普拉克家辛辛苦苦經營了兩百年的種植園就這麼沒了。
火星沖天,讓人臉頰發燙。
焰光點燃了圓桌,洶湧的火舌嚇得烏鴉往田地裡飛,可是它們怎麼飛,都好像逃不出這場大火。
——對大衛先生來說也一樣。
當他秣馬厲兵,帶著三十來號“山上的弟兄”,騎著馬興沖沖的來到大莊園時。
他給每個兄弟配了馬,帶好槍,拿上開路的鉤鐮獵刀,免得被鬆軟的農地和農作物拖慢了衝鋒的速度。
他想,照小報童的信鴿送來的信件所說,這將是一場沒有懸念的屠殺。
大衛先生還怕弟兄們殺得不夠快,三十來人的隊伍分作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