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賬兩清。我還像大衛先生那樣,要寫個故事!”
阿明問:“你說的大衛是那個喜歡寫手記的土匪?”
漢娜略有耳聞:“一個寫手記的人?”
阿明補充道:“去給法官當殺手了。”
漢娜鄙夷道:“他寫出來的東西,能叫真話?”
“下作!”
“下作!”
陳小伍掐著時間,邊做邊說。
他把恩菲爾德爵爺的屍首挖出來,馱在洋蔥的馬背上,又把爵爺的鎖甲給脫下來,裹住一袋金子,交給漢娜。
“你只要這麼多。”
漢娜這才回過神來。
“對對對!我只要這麼多就夠了!保釋父親用不著一千塊金子呀!我怎麼沒想明白呢?”
“你要想明白你也不是傻妞了。”陳小伍對漢娜說:“走吧!漢娜,你該回家了!”
漢娜翻身上馬,捂著帽子,雨水順著帽簷落在小棕馬的臉上,她不知該用什麼表情去面對陳先生。
她隱隱能感覺到,剛才自己陷入了一場致命的危機之中。
——但她想不明白,似乎也不用想明白。
和陳先生說的一樣,如果她想明白了,她的魂威也不叫這個名字。
她駕著馬,跑出去老遠。
她看見陳小伍往天上扔金塊,把一塊塊黃金炸成碎片,漫天的金粉和金渣落到這兩個男人身上,又叫雨水沖刷乾淨。
她聽見爆炸聲,以為救命恩人遭遇危險,勒馬大聲呼喊著。
“陳先生!——”
她聽見陳小伍回應著,大喊著。
“我們分道揚鑣啦!漢娜·亞美利,如果你沒從軍,又想當個英雄。可以去尼爾福尼亞找我的姐姐。她和我很像,你一眼就能認出來!你見到她,她要是裝作不認識你,你就和她說——”
“——伍德·普拉克對不起她,想贖罪。”
漢娜不知道陳先生在說什麼。
她把這些話記在心裡,離開了這條傷心河,離開了這條傷膝河。
小伍讓阿明使盡左臂的力氣,將一塊塊金子拋向遠方。
阿明從恩菲爾德爵士的遺物中取來飛石索。他是個合格的投手,他能把這些五百公克規格的金塊丟出去百餘米遠,簡直比得天生神力。
金塊在半空中炸成一朵耀眼的鬱金香。
灑在第三縱隊裡。
灑在農民的眼中,滲進奴隸的頭髮裡。
沉進河流的河床,漂在青蛙儒軟溼潤的背上,像是一萬片金燦燦的龍鱗。
他們下了馬,在天上落下金雨的一瞬間,忘記了比賽的終點,因為他們不是騎士,也不是貴族。
沒那個榮譽感,也沒什麼詩和遠方。
從奔向列儂國土的暴民,變成了臨時的淘金匠人。勤勤懇懇地工作,為了生計奔波。
阿明投射金塊,好奇地問:“陳先生!我們為什麼要這麼幹呀!我們一開始不是來比殺人和救人的嗎?我殺人,你救人,怎麼把賭注給炸沒了?”
小伍指著漫天的煙花:“你這個浪漫主義者還不滿意?”
阿明皺眉:“滿意是滿意了,就是覺得……有點兒浪費。”
小伍扣下拇指,反問:“你缺錢嗎?”
阿明搖頭。
“不缺啊!”
小伍指著阿明的鼻子。
“我看你缺錢。”
說罷,小伍從天上落下來的金渣中選了一塊合適的,經過簡單的迷你轟炸,將這塊金粒修得圓潤得體,看上去像一顆牙齒。
——他抓來阿明,用這顆金粒把阿明嘴裡的牙給補齊。
“你就缺這點錢。”
等兩人把金子都丟光了。
丟得一分不剩。
阿明的坐駒名字叫蘿蔔,它和洋蔥吸著空氣中的金粉,打著噴嚏,躁動不安地踏著馬蹄。
阿明和小伍翻身上馬。
兩人往鳳凰鄉跑,帶著皇帝和爵爺的屍首。
“陳先生,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
“阿明,你明白什麼了?”
“你剛才拍的照片,還有要說的那個故事。”
“你明白?”
“我明白呀。”
“那你給我翻譯翻譯?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起筆。”
阿明撓著頭,舔著嘴唇,大帽子下邊一雙眼睛像是孩童,說出來的,也是一個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