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不用鏡子了,要鏡子幹嘛?我又不是女人,不喜歡打扮!難道你還想包庇這些罪犯?我覺得他們該死。”
伍德又問:“割下腦袋?”
阿明點頭:“方便領賞。”
伍德:“屍體呢?”
阿明:“喂狼吧?”
伍德問得莫名其妙:“狗做錯了什麼?”
阿明笑得莫名心慌:“哈……”
在這個瞬間,伍德內心無比確定。
黒德爾·阿明和這些土匪一樣——活在地獄裡,甚至還想往下再去幾層,已經完全化身為魔。
“你說得對!”伍德指著店老闆的鼻樑,“死人比活人有用。”
店老闆聽了洋洋得意。
“您也這麼覺得?我就知道!我第一眼看見您!就知道您是個幹大事的人!”
伍德改口:“不殺了。”
阿明急了,掏出了刀子,連忙追問:“為什麼?伍德!你不像個心慈手軟的人!”
伍德舉起了槍,逼得阿明先生連退幾步。
阿明手裡的獵刀已經架上劫匪的脖頸,就像是匪徒劫持了人質。
兩人的體型天差地別,好比人與巨獸的差距。伍德像是在與一頭黑棕熊對峙。
他在怒吼,想用槍來說話,如果阿明再往前一步,子彈將成為伍德的語言。
“我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阿明懵了,他感覺熱風撲面而來。
砰——
槍口噴吐著怒焰。
子彈擦過阿明那張年輕的臉。劃斷幾根蒼髯白髮,將壁櫃上的酒瓶打得稀碎。
阿明這才意識到,剛才死亡離自己有多麼近。
——伍德先生不像在開玩笑。他將地窖的蓋板掀開,把薇薇和達奇喊了上來。
阿明先生想解釋什麼,卻有種欲辨忘言的感覺。
他根本就想不通,想不通伍德先生為什麼要這麼做。在他心中,伍德先生是人生難見的生死之交。
他想追上去問個明白。
“喂!伍德!你說清楚!”
伍德沒有答話,時間緊迫,他沒空去搭理這頭野蠻的“熊”。
黒德爾·阿明開始焦慮。
“伍德!你給我說明白!我難道比不上這兩個劫匪?難道他們比我還重要?難道……”
黒德爾·阿明擋住伍德的去路。
伍德抱著露絲的屍體,腰上繫著巴風特的頭顱。
屍首的樣貌栩栩如生,魔鬼的頭顱猙獰可怖。
阿明在怒吼。
“難道你已經背叛了我的心?!”
伍德一言不發,冷得像塊冰。
他從來不是個雄辯家,也不會用語言收買人心。他將露絲的屍首放在火爐旁,從薇薇腰包裡取來脂粉。
阿明只覺得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伍德在給露絲化妝,做著殮官的活。屍首倚在沙發上,像是還擁有靈魂,還活著,火光的照耀下,彷彿她還活著。薇薇啥也不懂,啥也不敢問,幫丈夫給老巫婆化妝。
小刀看見媽媽時,他跪在地毯上,將血衣上的骷髏會印章扯爛了,撕碎了——堅持了大半生的信仰突然崩塌,他哭得像個半大的孩子,像個畸形的巨嬰,完全不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
達奇先生紅了眼眶,他看著愛人的屍身任人擺佈,但他無話可說,那是妻子生前的債務,得逐一清算。
伍德扶正了露絲法官的屍體。
她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達里歐,幫我個忙。”
達里歐·達芬奇撕下偽裝,嚥下解咒魔藥,臉上是嫌棄,嘴上是寵溺。
“好吧!好吧!誰讓你是我丈夫呢!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就像露絲生前喜歡的【戲】。
一場荒唐的鬧劇開始了。
黒德爾·阿明站在壁櫃邊,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這場戲中自己該扮演哪個角色。
但其他人都明白,就像熟讀劇本的演員,按部就班,各就各位。
燭火搖擺,青煙浮蕩。
兩個迷途旅客醒來時。
他們從朦朧模糊的夢境中驚醒,眼中窺見火爐邊,沙發之後,【媽媽】的背影,【媽媽】的側臉。
他們慌了神,立刻爬起,又馬上跪下。
有很多事要問,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