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便拉著百草去端綠豆湯。
“你也去搭把手。”田媽媽指了個丫頭。
“樓上有風涼快,媽媽隨我上樓坐坐。等收拾好了便走。”岑三娘搖著團扇拉著田媽媽上了樓。
樓上兩間,上樓正對是宴息間兼岑三孃的書房。中間擺了個束腰小圓桌,幾隻圓鼓凳。岑三娘陪田媽媽在桌旁坐了,返身去了裡間開箱打了錠十兩重的銀子出來。
“三娘子,這可使不得……”田媽媽見到那錠整銀,笑容越發和氣,聲音卻情不自禁的壓低了。
岑三娘笑吟吟的將銀子塞進她手裡,輕聲說道:“天這麼熱,難為媽媽領著人收拾水榭,又來幫三娘幫家。媽媽就別客氣了。”
“三娘子真會說話。”田媽媽笑著將銀子袖了,又坐著接了岑三娘倒的茶,笑咪咪的說道,“三娘子是有福之人哪。”
岑三娘坐下,輕聲說道:“這從何說起呀?我不過是一個孤女罷了。”
田媽媽神秘的湊近了她道:“刺史夫人上午登門拜訪老太太,親自為您保媒呢。這隆州城裡有幾家姑娘能有這樣的福氣啊。”
岑三娘嬌羞的低下頭:“媽媽別說笑了。”
得了岑三孃的銀子,這點訊息透露給她也不算什麼,田媽媽低聲笑道:“是真的!是為范家公子保媒呢。三娘子且想想,有刺史夫人保媒,將來你嫁到范家,誰敢欺負你?老太太先前覺得范家公子身體不太好,可刺史夫人說了,範夫人請了京城的御醫,保管幾年下來,就養好了。老太太這才放了心。但念著你呀,老太太還是說要親自問過你的意思才肯訂下這門親事呢。”
岑三娘心裡一片冰涼。長安在千里之外,就算信與那件金銀團花蛾兒分心送出去,遠水哪能解得了近渴。
能說的都說了,田媽媽覺得自己對得起岑三孃的孝敬和以往對自己的尊敬。她也不催,飲完綠豆湯,安坐在一旁看許氏和百草收拾行李。
除了當初進府時的那口樟木箱子,只多了兩件包袱。大概是這三年來府裡為岑三娘主僕三人添置的衣裳。帶來的粗壯婆子抬了那口箱子,許氏和百草的目光忍不住隨著箱子移動。
精明如田媽媽本來就得了老太太的叮囑,使了個眼神。那兩個抬箱子的婆子在邁出院門的時候其中一人踩到了自己的裙子,手一鬆,那口箱子就摔了下去。
箱蓋打翻,衣物散落了一地。田媽媽一拍大腿嚷道:“哎喲,這可怎麼得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罵著失了手的婆子,順手便收拾起來。
岑三娘瞟了許氏和百草一眼,兩人不甘心的收回了腳步,緊張的雙手都攥成了拳頭。
箱籠裡只有岑三孃的衣裳並一包銀子。田媽媽掂了掂,不到百兩,暗暗撇了撇嘴,心想岑三娘倒是真窮,順手把那包銀子裝了進去。她轉過身滿面羞慚:“三娘子,都是奴婢帶來的人手腳不利索,您想怎麼罰都成。”
岑三娘搖著團扇笑道:“不過是幾件衣裳罷了。這箱子是母親的陪嫁,百年牢,四角包銅,哪裡那麼容易就摔壞的。倒是兩位媽媽沒崴了腳吧?”
“粗手粗腳的,管她們作甚!當心著辦差,磕壞了三娘子的衣箱發賣了你們也陪不起!”田媽媽喝斥著抬東西的丫頭婆子,轉過身又滿面笑容,“她們走得慢,老太太還等著三娘子呢。”
“那百草跟著我先去給堂祖母處吧。”岑三娘搖著團扇帶著百草順著窄巷往後院方向去了。
許氏捧了岑三孃的妝盒,和田媽媽領著一群丫頭婆子自去了水榭收拾。
轉過牆角,再也看不到田媽媽一行人,百草急聲說道:“三娘子,媽媽把信和那枝分心都交給我了。三娘子可是要託九少爺將東西交給劉伯?奴婢這就去找九少爺。”
“不用了。長安太遠,來不及的。”岑三娘抬頭望著被巷子割成一條線的天空,覺得留給自己的路太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