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年紀輕輕,削尖臉龐,兩頰瘦得都凹陷了進去,愈發顯得眉骨之下一雙色澤濃重、線條分明的眼睛,頗為英俊。息棧想那臉上架了透明琉璃瓦片的中年男子應該是個頭目,身邊兒的年輕後生看起來跟自己年紀相仿,估計是頭目隨身帶的保鏢。中年眼鏡男伸手抬了抬臉上搖搖欲墜的鏡框,語氣莊重地說:&ldo;這位頭領,請問你們是此地哪座山的鄉親?我們想問個道。&rdo;大掌櫃挑眉答道:&ldo;老子是由此往南,野馬山綹子的大掌櫃,江湖報號鎮三關。你們啥蔓兒?有報號的沒有?&rdo;豐老四趕忙插嘴解釋道:&ldo;我家掌櫃問你們是什麼隊伍?&rdo;眼鏡男正色道:&ldo;我們是中國工農紅軍!&rdo;&ldo;噗……&rdo;野馬山匪眾裡一片譁然,眾人驚訝。大掌櫃眨了眨眼,笑了出來:&ldo;你們是啥?……哦~~~!老子知道了,你們就是在關內跟國民軍打仗的紅匪軍吧!&rdo;一旁的豐老四及時伸出了菸袋杆,毫不客氣地捅上大掌櫃的腰眼。大掌櫃被這一捅,把下邊兒的話給捅了回去,回頭惡狠狠地怒視豐書生:老子話還沒說完,你他媽的捅俺幹嘛?!豐老四趕忙打圓場:&ldo;哦,哦,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紅黨的隊伍,久仰久仰!今日在此巧遇,難得難得!&rdo;眼鏡男面色略有尷尬,很快就緩過神兒來,客客氣氣說道:&ldo;咱兩家不打不相識,也算是認識了!我是這隻隊伍的師參謀長!&rdo;說著伸出右手,遞到大掌櫃身前。大掌櫃正很豪爽地抬手抱拳,拳頭還未及過肩,看見對方杵到面前的一隻手,愣了一愣,沒見過這種奇怪的碰碼&ldo;禮節&rdo;。豐老四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伸手過去攥住眼鏡男空落落的那隻右手:&ldo;鄙人是野馬山綹子的總參謀長,幸會幸會!&rdo;兩位參謀長的手,假模假式握在了一起,狠狠晃悠了一晃。眼鏡男說話溫和客氣,指著他身邊兒的年輕人說道:&ldo;這就是我們師長,柳寶勝同志。&rdo;匪眾們一聽,個個張大嘴巴,口型都能塞進去個熟雞蛋。息棧一聽,心想這小子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也許還沒有自己年長,竟然是個師長,挺大一個官呢!這年輕的尕師長,一頭剛硬的黑髮,目光灼灼,眉宇間浸染英武之氣,頗有江湖風範地抬手跟大掌櫃抱了抱拳,又與豐參謀長握了握手。只是這人身上穿得那一身兒皮,著實破爛不堪,淺灰色粗布軍裝要離近了看才能看出本色,手肘和膝蓋處都打了補丁,胸前的衣襟還漬著一塊塊淺黃色,分明是沒有洗乾淨的殘餘血跡。小腿上用繩頭綁得像個裹腿,連皮靴子都沒穿,穿得是一雙緊口布鞋。再瞧那眼鏡男,上身都沒有軍裝,穿得不知是從哪裡扒來的一件羊皮坎肩,腦袋上戴了一頂頗為滑稽的八角小帽,上邊似乎是用紅布縫了個八卦形狀。息棧好奇地眯眼仔細看了看,咦,不是八卦……五卦?這&ldo;五卦&rdo;想來是他們那個山頭的獨特標誌。尕師長連帽子都沒的戴,黑色髭發中裹滿了黃土砂礫,看得息棧忍不住很想把自己的裘皮帽和黑麵巾借給帥小夥用一用,擋擋風沙。小鳳兒暗自搖頭咂舌。原來這就是盛名之下的紅匪,在關內跟官府的軍隊掐架掐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很牛掰的一支隊伍。農民起義軍果然是農民起義軍,看這一身簡樸到可以用簡陋來形容的行頭,這些紅匪,日子過得恐怕比他們土匪還要清貧呢!第七十四回二匪碰碼相見歡原來這一路紅匪軍是在這片甘肅與內蒙交界的大漠迷失了方向,路途不熟,又找不到水源,正在飢渴交加之時,碰上了野馬山的土匪。息棧一聽就知道,農民義軍的夥計大多不是當地人,口音天南海北,竟還聽到不少荊州、袞州、徐州那邊兒的口音。不過他們不管夥計叫夥計,人家互相稱呼&ldo;同志&rdo;。同志是個什麼意思,息棧反正是聽不懂。見走了柴九,追也不知去哪裡追了,大掌櫃無奈之下,閒著也是閒著,於是與紅匪軍匯成一路,一起去找打尖歇腳的地方。土匪們對這一帶很熟,又有善測水文的豐參謀長坐鎮,很快就在大漠裡找到了一處綠洲。一口小湖泊就像沙海中點綴了一塊和田美玉,晶瑩透徹,鏡面倒映著胡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