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九見狀大為驚恐，幾乎要仰天長嘯，舉槍自戕，自己了斷也比落到野馬山大掌櫃手心兒裡強一些。這時卻聽到那支隊伍裡為首的一名年輕頭領，勒住馬兒高聲喊話：&ldo;喂！你是什麼人？&rdo;柴九驚慌不語，不知如何作答。那頭領又喊：&ldo;你是這地方的老鄉麼？怎麼就一個人？&rdo;柴九恐慌之下還沒有完全傻掉，戰戰兢兢地回答：&ldo;我，我，我，我就是個過路客商，遇上土匪被搶劫了！&rdo;&ldo;土匪？&rdo;柴九這時突然轉過味兒來，連忙說：&ldo;是，是，是土匪！土匪十分兇殘，人多勢眾，搶了我的貨物，還把我的夥計都打死了，追得我沒地方跑，你們趕緊放我過去吧！&rdo;頭領上下打量柴九爺，見他穿得一身醬紫色緞袍，貂裘皮帽，牛皮長靴，的確像是有錢大戶人家的模樣，忍不住問道：&ldo;你不是玉門關馬家軍的人？&rdo;&ldo;馬家軍？呃……我，我，我不是，我就是個進關的客商！&rdo;年輕頭領只一個猶疑，柴九已經見縫插針，策馬躥進對方的隊伍，一路繞過了山峁。&ldo;砰砰砰砰！&rdo;數聲槍響。&ldo;站住！狗日的休走！&rdo;野馬山的馬隊飆來，喊殺聲驚得這年輕頭目和手下的兵勇紛紛掏槍，一時間雙方槍聲大作，混亂一團。沙漠之中捲起沙塵暴，黃土鋪天蓋地，砂礫抽打在面頰上，像是用小刀子切割皮肉。鎮三關追擊柴九正追得興起，突然被這一路不明身份的兵馬攔截在此處。被對方的槍火壓制住了步伐，只得暫時退到沙丘之後，等待沙暴消停。對面那支隊伍似乎也不急於拼命，各自找了掩蔽的山崗，躲開沙暴的襲擊。息棧被沙塵吹得頭昏腦脹，蒙面的黑頭巾都抵不住漫天黃沙的威力，滿嘴都是砂土，嗆了半晌，說不出話。大掌櫃將人提過來摟在懷裡，給灌了幾口涼水，順了順氣兒，忍不住罵道：&ldo;讓你在綹子裡待著，你偏要跟著出來，真他孃的礙事！&rdo;&ldo;不要，小爺得親手削了那姓柴的！……當家的，對面兒那一路是誰的人馬，難道是芨芨臺綹子來了接應？&rdo;&ldo;芨芨臺哪裡還有人馬？如果真有接應，黑炮頭和軍師那一路應該能堵住對方的人。&rdo;&ldo;那這是一幫什麼人？&rdo;&ldo;鬼知道！看著也不是馬家軍的衣服……這鳥不拉屎的荒涼地方，也能冒出來一支隊伍！&rdo;黃土把兩群人徹底刮暈填埋之前，沙塵暴終於逐漸消退。大掌櫃抖了抖一腦袋的土，一睇眼神，&ldo;插籤柱&rdo;的頭目，綽號叫耗子的，從沙坑裡費力地拽出身子，一路手腳並用，匍匐到陣前，高喊：&ldo;喂！你們是哪一路的綹子？&rdo;對面兒立刻就有了回應：&ldo;喂！你們是此地的土匪？&rdo;兩路土匪碰碼一般都不會稱呼對方為&ldo;匪&rdo;。大家都是土匪，還匪你個頭啊！因此會直接問，你哪個山頭的，哪個綹子，是個啥蔓兒，江湖上有排號麼？對方這樣一問，問得大掌櫃納悶，忍不住高聲喝道：&ldo;你爺爺俺就是土匪！你們是個啥蔓兒？是馬家軍的崽子麼？&rdo;對方陣中安靜了一會子，似乎在嘰嘰喳喳商量著啥，然後才探出兩顆腦袋，答道：&ldo;這位頭領，我們不是馬家軍，你們如果也不是馬家軍，咱兩家沒有仇怨，純屬誤會，不要開火，不要開火誤傷！&rdo;大掌櫃罵道：&ldo;不是馬家軍你們他孃的救走柴胡子幹啥？把柴九那廝交出來！&rdo;對方發愣：&ldo;什麼柴九？&rdo;&ldo;就是剛才逃到你們隊伍裡那個王八羔子！老子追了一整天了，他媽的就差這一步眼看就追到了，你們搗什麼亂！&rdo;&ldo;呃……那人說是過路的客商，被你們追殺……&rdo;&ldo;狗屁客商！那廝是老子的仇家，他才是你們要尋的馬家軍的走狗！！！&rdo;豐老四和黑炮頭帶的那部分夥計這時也趕上來，與大掌櫃的兵馬匯合一處。水香和糧臺負責收拾殘局，整理芨芨臺的崽子們拋下的財務輜重，趕著一溜大車，在後邊兒慢悠悠地跟隨。兩支隊伍在荒丘沙地的背風處&ldo;碰碼&rdo;。對方騎馬過來倆人，一個是中年書生模樣，臉上架了一副圓骨碌的眼鏡，一隻鏡片卻已經碎掉，近視眼估摸是看不清楚，很費力地眯縫著眼睛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