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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棧被這人搞得很不好意思,尤其很不習慣紅匪軍待人接物的禮節,不明白這些人為何如此喜歡握手,動不動就抓別人的手。小鳳兒很不習慣與除了自家男人之外的任何人存有肢體接觸,無論是男子還是女子。美鳳凰的小翅膀兒和小爪爪也是很金貴的,能隨便讓你們摸來摸去的麼!大掌櫃吩咐騰出幾間大號的窯洞和巖洞來,讓落難的幾百個紅匪軍頭目和夥計在野馬山暫住。綹子裡殺雞宰羊,招待紅匪軍。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ldo;不許拿老百姓一針一線&rdo;的破規矩了,用某大掌櫃的話講,貴重軍火你都管俺借了,幾口飯老子還管不起你的!後來發現,他孃的,真管不起!因為這幫紅匪夥計他媽的忒能吃了,都是餓死鬼投胎一般!坐在飯桌上還都一副賊痛苦、賊不情願的表情模樣,估摸是覺得自己白吃了老百姓家的飯菜,觸犯了三大紀律,違反了這個&ldo;思想&rdo;那個&ldo;主義&rdo;。可是拿起筷子來就停不住嘴,狼吞虎嚥,連咀嚼都顧不上,就直上直下地往嘴裡填。潘五爺指揮廚子造飯都造不過來,內當家也下廚幫忙。紅燒狍肉山藥蛋,生炒香菇土雞塊,黃燜燒酒野香兔,清燉油菜豆腐盅,生生地讓紅匪軍夥計們覺得,在野馬山上當土匪,這過得簡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分明就是黨奮鬥了這麼多年,所要實現的共產主義和諧世界吶!紅匪軍的這一支殘部,就只有許軍團長尚自下落不明。大掌櫃撒出去了&ldo;照局&rdo;的,&ldo;插千&rdo;的,都沒有探到紅匪軍有哪個姓許的大官流落到民間,或是被官軍抓了。眼鏡參謀長用手下夥計扛上山的一部電臺,給他們的陝甘寧綹子總部發了電報。這幫紅匪軍逃亡路上竟然還揹著電臺不撒手。這玩意兒是個鐵箱子,看起來死沉死沉的,背在背上能累死一頭驢。息棧圍著研究了半天,也沒看明白這鐵箱子怎麼用,可是眼鏡參謀和他手下的通訊員鼓搗了鼓搗,就說收到了總部的&ldo;雞毛信&rdo;指示。綹子總部讓他們想辦法繼續西進,進入新疆,打通跟老毛子的交通線,爭取獲得老毛子紅匪軍的支援。大掌櫃暗自跟&ldo;四梁八柱&rdo;咂舌說:&ldo;你們瞧瞧人家紅匪軍,都已經走出中華民國的地界兒,跟洋人勾搭上了,什麼英吉利、法蘭西、鄂羅斯的……你再看看咱這綹子,多少代了還一直窩在個祁連山裡,就沒出去過!&rdo;慕紅雪笑道:&ldo;就是的!我說豐參謀長,您也給咱們綹子規劃規劃,尋一條出路吶!&rdo;黑狍子興奮地叫喚:&ldo;咱哪天也拉大旗扯虎皮,拉上山底下幾個鎮子,揭竿起義啊!&rdo;豐老四吹了吹小鬍子:&ldo;就你們這個覺悟……人家就不叫起義,叫做&lso;革命&rso;!&rdo;紅匪軍的頭領們商量,打算出山繼續西進。大掌櫃勸他們多待一些時日,好歹等尕師長養好了傷再走。恰在這一日,前山山腳下的步哨,抓到個奸細,裝扮舉止十分可疑,還打聽野馬山大掌櫃和二掌櫃在哪裡。大掌櫃正在後山山坳裡遛馬。二掌櫃正在南坡菜地裡挖山藥蛋。那奸細被帶進後山的寨子,除掉矇住臉的黑布套子,一張瘦到骨骼嶙峋的臉,額頭和麵頰塗滿了黃泥和煤灰。身上穿得是兩張狍子皮,拿草繩給穿吧穿吧,一張皮捂住前心,另一張皮捂住後心。腳上布鞋的鞋底都爛掉了,拿蕁麻繩編的草鞋。步哨說:&ldo;當家的,這人說自己是個羊倌,可你看他這樣兒哪像個羊倌啊!手裡拎了一根兒紅纓鞭子,可是他的羊呢?連一隻羊都沒有就敢冒充羊倌倌!這人在咱山底下轉悠,口令對不上,竟然還鬼鬼祟祟地問俺:&lso;野馬山大掌櫃是住這旮瘩麼?&rso;&lso;大掌櫃不在?那他的內當家在麼?&rso;俺瞧他就不是個好人哩!&rdo;大掌櫃和息棧愣愣地一瞧,還沒來得及辯清楚人,眼鏡參謀長從窯洞裡奔出,衝上去一把抱住了那個髒兮兮的人,&ldo;嗚嗚嗚嗚&rdo;放聲哭了出來。小柳師長聽見動靜,架著一隻拐也蹦了出來,門檻沒邁過去,差點兒一頭栽倒。三個人抱到了一起,都哭了。羊倌臉上的泥土和著淚水給抹成個花瓜,息棧與大掌櫃仔細瞧了半天才瞧出來,這人分明就是許茂璋許軍團長!原來許茂璋在古城突圍之後,被騎兵衝散,身邊兒就只剩下警衛排的十幾個人。傷的傷,亡的亡,掉隊的掉隊,有些實在走不動的,就躲進山溝裡的老鄉家中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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