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梓恆打死不會承認自己偷偷背地動了手腳,其實也不是什麼格外可惡的行當。
就是悄咪咪,憑空撒了點藥粉,薛紋凜中招而盼妤無恙,玄機就在薛紋凜服的藥丸與粉末有性理相沖。
俊美澈亮的眼神裡堆滿狐疑,不過只是暗搓搓不著痕跡偷看了對方一眼,顧梓恆縱然心虛,也明白此刻不能露怯。
這女人滿眼只有義父,怎會看清自己的手腳?只是退一步說話,有把柄在她手裡可真令人不痛快。
顧梓恆臉色逐漸冷峻,搭過脈通了脈案,他單膝跪地始終不發一語,外人一看面相,八成誤以為病人出了什麼大事。
盼妤看他那模樣一臉納悶,口裡沒好氣,“他身體到底如何?你別告訴我,將他迷倒不是為了強行稍作休整,而是徹底將他帶回北瀾大營。”
顧梓恆霎時被勘破心思,神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盼妤輕手輕腳挪了挪姿勢,低頭觀察薛紋凜氣息尚且長穩,也看不出要醒來的跡象,嘆息著好聲好氣地嘗試溝通。
必須好聲好氣,畢竟這傢伙深得他義父真傳,藝高人膽大到什麼都幹得出來。
比如害怕薛紋凜醒來生氣,一直下藥到對方服軟為止。
因為盼妤重新掂量了一下局勢,關於“薛紋凜非得親自上陣不可”這種定論,十分不可靠。也就是說,只要顧梓恆不是真的誤事,薛紋凜大概發作不出來。
但這青年到底吃飯比她吃鹽少,對他義父的秉性還是沒有摸得百分之百門兒清。
基於這個前提,縱然良心上巴不得落井下石,為了大局,盼妤少不得好好說道說道。
女人斟酌著用詞,“你不能罔顧他心意妄自行動。是否要置身事外,凜哥面對了許多次做決定的機會。在這件事上他從未遲疑,這你不會看不出來。”
顧梓恆眯眼想了想,索性攤牌,“我統領軍隊不過是繼承意志,我效忠皇帝還是繼承意志,你們的江山與我何干?”
“我與你的確起步不同。在他面前你可以拒絕,我不敢,你可以強行忤逆,我也不敢。但這並非是我心有愧疚矮他一截,只是因為我想周全他所有的希望和念想。”
盼妤放輕聲調,“在替他定義痛苦和思考怎樣他會心境順遂,我當然選擇後者。小王爺,與前朝糾葛,是他不想重返和回憶的前世,也是他的執念。”
顧梓恆聽得一怔,看向女人的神色裡終於不含半分輕視,而是真誠的疑問。
“義父此次,到底要做什麼?什麼是他的執念?”難道不是你麼?
盼妤輕聲呵笑,感嘆地道,“反正不是我。”
顧梓恆一臉活見鬼:“”
盼妤不甚在意地繼續,“你義父從年少走到今日吃過足夠多常人不曾吃過的苦,他貴為皇族,是天子血親,卻沒有得到應有的愛戴與呵護。”
“我與他走到當年那種境地,都是我貪戀權勢誤入歧途。現在回頭再論,我們政見相左期間,正是他權力如日中天之時,他手中越有通天之能,我越感到他身上自我厭棄氛圍深重。”
“我有錯,但未必錯在於與他政見上寸步不讓從而令他為難痛苦。你或許不信,但當年許多事,我垂簾在後也只是充當個代發施令的假把式,你義父當時也知。”
“我的錯,更在於不珍惜他的隱忍和退讓,沒有早些紓解那些自我厭棄,他之所以不愛重自己,如果過去是因為身在天家的內裡糾葛,後來定然是兩廂情愛裡得不到回應。”
顧梓恆瞠目結舌根本無法接話,愣半晌訥訥提醒,“太后,外間有屬下在,您務必慎言。”
盼妤笑吟吟望著那張眉眼裡潛藏一絲絲稚氣的面容,顯得不甚在意,“我能宣之於口,你還擔心什麼?阿恆,從前有句俗語說,大人之間的事,應當由大人自己解決。”
顧梓恆眼中快速擦過一絲驚愕,然後只覺兩頰微熱,但他很快平復情緒,單膝跪地改為盤膝席地而坐,雙手撐在膝頭直視著前方空地出神。
他先是猝不及防地動容了,聽到最後終是沉默了。
顧梓恆從不與其他任何女人推心置腹,跟這位名義上與義父決裂的“太后”更加犯不上。
在只求薛紋凜安穩過好下半生的目標裡,他負責將盼妤默默挽回心意的所作所為看在眼底,審視、觀察和防備,隨時警惕義父心軟就行。
感情裡的對錯通常基於對自身付出的不忿與對方行為的指摘,以自我為中心慣了的人,怎會真心體會到悔意,怎會真心想改?
可他真是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