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倚著個纖弱的身影,已自行披了薄氅,就站在二人不近不遠處。
盼妤僅僅只是站著,似乎也不打算走近。
門堂大敞,晚風透著涼意,薛紋凜無聲嘆息,旋身朝她靠近。
“晚間才喝了藥,你應當多休息。是渴了麼?我在床榻小几上放了熱茶。”
薛紋凜叮嚀時堪稱溫和,詢問時也顯得妥善仔細,她被籠罩在男人頎長身姿的陰影裡,輕聲又乖巧地嗯了一聲。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後面更精彩!
既無白日小刺蝟般的抗拒,說話間也能感受到中氣恢復。
她又輕聲地解釋,“白日睡得久了,一時也睡不著,我無意偷聽。”
薛紋凜當然不在意,只溫聲道,“說到哪兒去了?此間事無不可對人言。”
她微垂首,一時怪自己敏感,一時又覺得自己沒有感覺錯。
薛紋凜比之往日要熱絡,哪怕說話語氣依然這般淡,卻全不是懶得搭理人的心境。
她在人前看不到的角度勾起嘴角,無不諷刺地輕輕一哂。
為兄弟兩肋插刀,終究是可以做到這個份上。
哪怕從前不想面對的人,都能勉強笑以相向。
沮喪過後,她又有一點點隱晦的期盼,也只敢有一點點。
有不有可能,是因為自己那般奮不顧身,如今受了傷,所以換得男人的一點溫度?
“方才我們剛說起長齊的變故,我以為情況或許比想象中要糟糕。”
薛紋凜是特地對著自己說出這番話的,盼妤聽得一怔,恍然抬頭,男人的五官影影綽綽看不清晰,反正語氣一味打著商量異常和善就是了。
他想幹什麼?哦,想讓自己不要落井下石。
盼妤忍不住輕輕哂笑,眉目略是艱澀,但很順他的意。
“太后鳳印在常寧宮裡早就積了灰,未必能左右什麼,但凜哥的擔憂我懂。”
“長齊礦藏是死的,前朝開採技術和人確實活生生的,一旦兩者合二為一,就不簡單是後患問題,而是三境安寧不復的問題。”
她能表露這樣的姿態當然在意料之中。有一瞬,薛紋凜搞不懂自己明知故問到底是為何?難不成,就為了看這位慣來顧全大局之人,究竟是不是習慣如初麼?
現在女人按照他所希望的給出了答案,薛紋凜竟發現自己並沒有想象中欣慰和高興。
薛紋凜沉默半晌,只輕輕嗯了一聲。
“再去睡會吧。”這語氣裡的溫和,若真要對比起來,大約和在濟陽城中一樣,那時彼此即便對對方有所防備,至少心無芥蒂。
盼妤安靜又聽話地返身,見薛紋凜一路跟隨,自己坐在床沿呆呆地發怔。
“為什麼睡不著?傷口疼?”這聲音柔軟得像一大片絨羽。
她接過茶,略是鄭重地捧在掌心,竟發現還是熱的,“嗯?”
“嗯?”對方也回個單字。盼妤搖搖頭,心說他這會陪聊廢話的閒情逸致真稀奇。
薛紋凜垂首定定看著她,視線轉去掌心,“我讓院主半個時辰換一次,是熱的。”
“謝謝。不過凜哥,不用太顧忌我,你儘管放心,我懂分寸。”
何必勉強去主動關心一個不在意的人?
真是難為他了,自己作為當事人,看著也同樣不舒服。
氣氛一陣靜默,靜默裡盡是尷尬,盼羽舔了舔唇,只好提氣道,“還沒有彩英的訊息的麼?”
薛紋凜退後兩步,在床榻近處的小圓桌旁坐下,半身剛好隱進陰影裡。
“嗯,禁衛稍早去了約定地點,尚未見有生人活動痕跡。”
氛圍裡又一下子增了許多低落,盼妤的手停在半空,愣在當場。
當初冒險派彩英吸引火力以一敵多,她原本就持反對意見,竟也是四人中唯一堅持表達反對之人。
那少女一腔決然離開魔窟,尚未品味平凡人生活滋味,尚未細細感受一場沒有殺機和陰謀的深情與悸動——
她那時自告奮勇,不過是天真地追隨自己夫君的腳步,不過是剛剛體味到能身負重任十分新鮮。
不過是,根本不懂什麼叫做生離和死別,但她並不活該為此犧牲。
盼妤默然著默然著,驀地心情越發沉鬱,為自己,也為兩個男人心腸冷硬。
“無需太過憂思不安,我們出走前幾座城門都無異樣,說明她至少並未暴露意圖,也許比計劃中是有什麼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