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感受。從詞中可以明顯看到蘇軾前後《赤壁賦》與《水調歌頭》詞的痕跡,只是張孝祥寫得更單純些。
在南宋初期,張孝祥的詞最接近蘇軾的風格。無論是它的觀照方式、宏大境界,還是流動的佈局結構,都顯示出他對蘇詞的有意效仿。不過,他常常寫得過於草率粗糙,優秀之作為數不多。
南宋初期還有不少詞人寫出了反映時代鉅變的作品,其中有些是當日的抗金名將①,如李綱有《水龍吟·光武戰昆陽》等一組借詠史感懷時事的詞作及《蘇武令》(“塞上風高”)等,趙鼎有《滿江紅·丁未九月南渡,泊舟儀真江口作》、《花心動·偶居杭州七寶山國清寺冬夜作》等;有些是在北宋就有詞名的文人,如朱敦儒有《芰荷香·金陵》、《相見歡》(“金陵城上西樓”)等,葉夢得有《水調歌頭》(“秋色漸將晚”)、《八聲甘州·壽陽樓八公山作》等,向子諲有《秦樓月》(“芳菲歇”)等。這些詞或壯烈慷慨,或哀傷悽楚,但它們共同構成了南宋初詞壇上以悲憤為情感基調的主旋律,在當時人們的心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時代既改變了詞人的藝術風格,也改變了一般讀者的審美趣味,宋詞中追求壯大雄闊之美的趨向開始變得強烈起來。正像張孝祥的《念奴嬌·過洞庭》所顯示的,即使與時事並不直接相關的作品,也開始向蘇軾所開創的方向靠攏。這一趨勢影響了後世包括辛棄疾在內的不少詞人。
①傳為岳飛所作的《滿江紅》,其真偽問題尚有爭議,暫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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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 李清照
李清照(1084—約1151),號易安居士,濟南(今屬山東)人。有《漱玉詞》。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是學者兼散文家,母親出身於官宦人家,也有文學才能。李清照多才多藝,能詩詞,善書畫,很早就受人注意。王灼《碧雞漫志》說她“自少年即有詩名,才力華贍,逼近前輩。”朱弁《風月堂詩話》也記載晁補之常向人稱讚她的詩句。李清照十八歲時嫁給太學生趙明誠,趙愛好金石之學,也有很品高的文化修養。
婚後,他們過著美滿而和諧的生活,夫婦在一起常常詩詞唱和,欣賞金石拓片,儘管其間由於政局變化使他們兩家長輩經歷了一些變故,但他們自己的生活大體上是安寧的。
但作為一個才華出眾、情感豐富的女子,難免對人生抱有更多的理想主義態度,所以儘管生活是滿足的,李清照也常常會感到一種惆悵。這惆悵是來自社會對女子的壓抑,還是由於她對生活理想的更高追求不能實現,她也未必清楚,只是這種惆悵常常出現在她前期的詞中,與溫馨、喜悅相互交織。她的兩首《如夢令》似乎正好反映出這種複雜情感: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前一首表現了無憂無慮、開朗活潑的性格,後一首則流露了她對年華變遷的悵惘,似乎青春也在這暮春的風雨中被摧殘而消失。
李清照前期的詞大多數是寫自己對愛情尤其是離別相思之情的感受,屬於詞的傳統題材。但過去大多是男性作者以女性口吻來寫這一類詞,即使不帶有狎玩欣賞的心理,也未免隔著一層。而李清照寫的是自己親身感受與內心體驗,因此她的詞就格外真摯細膩、委婉動人。她從女性的心理出發,挑選女性悵惘悲愁時所容易聯想到的事物,以女性細膩的筆法加以組織,因而別有風致,如: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一剪梅》)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醉花陰》)
“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那一種輕盈;“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那一種纏綿;“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那一種相思之苦和對青春易逝的尖銳感受,並不是男性作者容易體驗到的。
在封建時代,儘管有不少男性作者以女子的口吻寫愛情,但這種出於女性之手的創作,在反映了她們的感情需求上,具有不同的意義。也正因為這一點,當男性作者借女子口吻寫出的作品被反覆吟詠的時候,李清照的同類作品卻受到了極不公正的詆譭。王灼《碧雞漫志》便攻擊她“閭巷荒淫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