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曉業務,”我不禁臉紅了,這太有自誇之嫌了——“我想,在約期的後幾年,沒有慣例給他——”
斯賓羅先生費好大勁把他的頭從領飾中伸到可以搖的程度,然後,搶在我前面回答,沒等我把“薪水”二字說出。
“沒有。科波菲爾先生,我不願說我會怎樣對這點予以考慮,如果我不受約束的話。約金斯先生是不會被說動的。”
想到這個可怕的約金斯,我就好垂頭喪氣。可是,我後來發現他是個氣質憂鬱、脾性溫和的人。他在這裡的業務中是自己不出面、卻一直由別人把固執無情推諉到其名下的人。如果有一個辦事員要求加薪,那麼約金斯先生不接受這一請求;如果一個顧客的訟費未及時付,那麼約金斯先生堅持要付清;哪怕斯賓羅先生會——也一定——感到難過,約金斯先生也不肯放鬆。要不是那位事事抓牢的凶神約金斯,這位吉神斯賓羅的心和手都會永遠張開。我年紀大了點後,我覺得我還領教過許多根據斯賓羅——約金斯原則辦事的機關呢!
當時講定,我可以任意在某天開始我那個月的試用期,姨奶奶不用留在城裡,試用期滿也不必再來,因為以我為主的契約可以不費事地送到家由她簽字。當我們講到這裡時,斯賓羅先生便提議當時就帶我去法庭,好讓我知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由於我迫切想知道,我們就心懷這目的前往,而把姨奶奶留了下來。姨奶奶說她對那種地方沒什麼信任感,我覺得她把一切法庭都看成隨時會爆炸的火藥廠。
斯賓羅先生領我走過一個鋪了石頭的院子,院周圍是些簡樸的磚房。從門上那些博士的名字推斷,這些房子就是官舍,裡面住的就是斯梯福茲對我說過的那些博學的辯護士。我們往左走進一間十分大而令我想起禮堂的沉悶房間。這房間的前一部分用欄干隔著。在一個馬蹄形高臺兩邊,坐了各種穿紅袍戴灰色假髮的紳士,他們的座位都是老式的那種客廳用椅,很舒適。我知道這些人就是那些博士了。在那馬蹄形拱端,有一張講臺桌樣的小桌,一位老先生坐在那兒眼睛微閉。如果我是在鳥屋中見到他,我準會把他當作貓頭鷹。可我聽說他還是審判長呢。在馬蹄形開口處,比上述桌椅略低處,也就是說,差不多是跟檯面一樣高的地方,是斯賓羅先生那一級的另一些各種紳士,他們都像斯賓羅先生那樣穿著白皮滾邊的黑袍,坐在一張綠色的長桌邊。我覺得他們的衣領總是硬硬的,神氣也總是傲傲的。可後來我又認為後一點是我冤枉了他們,因為他們中有兩、三人起身回答審判長的問題時,真是柔順得我再沒見過能甚於他們的了。一個帶圍巾的年輕人和一個偷偷從衣服口袋裡掏麵包屑來吃的破落戶扮演聽眾,他倆就在法庭中央的火爐邊烤火。打破這裡沉寂的只有這火爐裡的嗞嗞聲和某個博士的說話聲。這位博士正在慢聲細氣地引證足足裝得滿一個圖書館的證據,而且不時在一些枝節上反覆夾纏。總之,我一生再沒見過任何地方像這裡這樣安逸、令人昏昏欲睡、古色古香,不為時間影響,比這兒更像叫人暈暈糊糊的小小家庭式聚會了;我也覺得,在其中扮演任何角色——或許當把訴訟人除外——都是一帖挺好的鎮靜劑。
這僻靜地方的夢幻氣氛令我很滿意,我告訴斯賓羅先生說看這一次就夠了,於是我們和姨奶奶會合;不久我就和她走出了博士院。我走出斯賓羅——約金斯事務所時,那些辦事員都相互間用筆對我指指點點,使我覺得我實在年輕極了。
我們回到了林肯院廣場,途中除碰到一頭拉菜車的背時驢子,沒有任何險遇;那頭驢子足以引起姨奶奶痛苦的聯想。我們平安走進房間後,又就我的計劃談了很久。我知道她歸心似箭,兼之身處於火災隱患、劣食和扒手中,她在倫敦不會有片刻安寧,我就勸她不要掛慮我,不妨由我自己照料自己。
“我來這裡住了不到一個星期,也這麼想了,我親愛的,”她說道,“特洛,阿德爾菲有一套帶傢俱的小小律師公寓出租,一定會很合你意。”①這番開場白後,她從衣服口袋裡取出一片從報上仔細剪下的廣告。廣告上說,在阿德爾菲的白金漢街,有一套帶傢俱、且臨河、又舒適精緻的律師公寓出租,實為一個青年紳士(法學生或非法學生)之理想寓所,可立即遷入。房租低廉,租期為一月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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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律師公寓是特指倫敦法學院中一套套出租的房間。
“哈,太合適了,姨奶奶!”我說道,併為了有可能住這種公寓的體面而臉發紅。
“那就快點吧,”姨奶奶說著又把一分鐘前剛取下的頭巾戴上,“我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