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發了。廣告指示我們去見那幢房子的克魯普太太,我們把那我們認為可以向克魯普太太通報的門鈴加了三四次,還沒見她出來。不過,她終於出現了,這是一個大塊頭胖女人,她穿的紫花布長袍下加了許多絲絨荷葉邊。
“請讓我們看看你的律師公寓吧,太太。”姨奶奶說道。
“是這位先生要住嗎?”克魯普太太一邊在衣口袋裡摸索著鑰匙一邊說道。
“是的,我侄孫要住。”姨奶奶說道。
“那可是一套很精緻的房間呢!”克魯普太太說道。
於是我們走上樓去。
這套房在那幢房的最上面一層樓上,這是最讓姨奶奶可心之處,因為它離太平樓梯很近。房中有一條不大能看見東西的幽暗過道,有一間什麼東西也看不見的小食品儲藏室,有一間起居室,一間臥室。傢俱很舊,但對我來說也可以了;而且,一點不假,窗邊就是河。
由於我對那地方滿意,姨奶奶和克魯普太太就退到食品儲藏室去講房租了。我呆在起居室坐在沙發上,不敢相信竟有可能住這樣高階的住宅。一對一地交戰了一些時候,她們回來了。我從克魯普太太和我姨奶奶的臉上知道,合同籤成了,我好生喜歡。
“這是前一個房客的傢俱嗎?”姨奶奶問道。
“是的,是前一個房客的,夫人。”克魯普太太說道。
“他怎麼樣了?”姨奶奶問道。
克魯普太太令人討厭地咳嗽了一陣,邊咳邊吃力地表達她的意思:“他在這裡生了病,夫人,就——哦!哦!哦!
唉!——她就死了!”
“嗬!他死在什麼上面了?”姨奶奶問道。
“嘿!夫人,他死在酒上,”克魯普太太一點也不諱避地說,“還死在煙上。”
“煙?你不是說煙囪吧?”姨奶奶說道。
“不,夫人,”克魯普太太說道,“是雪茄和菸斗。”
“不管怎麼說,那是不傳染的,特洛。”姨奶奶轉向我說道。
“當然不傳染。”我說道。
總之,看到我很喜歡那住處,姨奶奶便租了一個月,期滿可續住十二個月。克魯普太太提供鋪蓋和飲食,其它用品則都已備齊。克魯普太太還明確表示,她要永遠把我當做她的兒子那樣愛護。我準備後天便搬入,克魯普太太說,感謝老天,她現在找到一個她可以照顧的人了。
回去的路上,姨奶奶告訴我,說她怎樣確信我現在要過的生活將使我變得堅定和自信——這兩種品質正是我目前缺乏的。第二天,我們商量從威克費爾德先生家取我的衣物和書籍時,她又把這意思說了又說。我寫了一封長信給愛妮絲,說了要取行李的事,也談到我新近度假的事。信由姨奶奶帶去,因為她要在次日動身。這些小事就不用多說了,我只要補充下面幾點:她留下很多錢,供我在試用期的一個月內應付一切可能的開銷;斯梯福茲令我和她十分失望,因為直到她離開他也未來過。我送她平安坐上去多佛的馬車,想到將要戰勝那些可悲的驢子,她面帶喜色。珍妮坐在她旁邊。馬車走後,我向阿德爾菲廣場轉過身來,不禁回想起昔日我在它的拱門一帶徘徊的情景,也玩味把我帶回上層來的這幸運的轉變。
第二十四章 我第一次放蕩
獨佔一所高高在上的城堡,真乃快事。我把外面的門關上時,總覺得像進了堡壘後扯起繩梯的魯濱遜·克魯索呢!衣服口袋裡揣著我住處的鑰匙,我這樣在城裡游來游去好不快活。我知道我能約任何人上我這裡來,也確信只要我覺得在這裡無甚不便,任何人也都會覺得無甚不便。進進出出,來來往往,不需向任何人打招呼,這真是再愜意不過了。我拉鈴請克魯普太太上來時,或她想上來時,她就大喘著氣從樓下上來了。於我,這一切都很叫人高興;不過,我應當說也有時很寂寞。
早晨,特別是晴朗的早晨,令人愉快。白天裡,這生活似乎很新鮮,很自在;在陽光下,則更新鮮,更自在。但是,當天色漸轉暖時,生活也似乎下沉了。我不知道是什麼道理——在燭光下,我很少有快活的時候。那時,我就想有人和我交談。我想念愛妮絲。我發現,我曾對那個充滿微笑的地方寄予過信任,而它現在好像是片空白。克魯普太太好像離我很遠。我想念那個死於菸酒的前輩,我巴不得他還活著,而不用他的死來煩我。
過了兩天兩夜後,我覺得像在那裡住了一年一樣,可我卻又並不曾顯得老相一點,我仍如往常一樣為自己年輕而苦惱。
斯梯福茲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