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嚐嚐是什麼滋味,才不枉來走這麼一
遭啊!
(其實,青菜豆腐都嘗不到。)
沒有什麼了不起,這世上,能看到——“長河落日圓,大漠荒煙直”的幸運兒又有幾個
如我?(沒有長河,煙也不是直的。)
再想——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這個意境裡,是框得上我了。
(也沒有瘦馬,有瘦駝。)B*�
星期五是我最盼望的日子,因為荷西會回家來,住到星期天晚上再去。
荷西不是很羅曼蒂克的人,我在沙漠裡也風花雪月不起來了,我們想到的事,就是要改
善環境,克服物質上精神上的大苦難。
我以前很笨,做飯做菜用一個僅有的鍋,分開兩次做,現在悟出道理來了,我將生米和
菜肉乾脆混在一起煮,變成菜飯,這樣簡單多了。
星期五的晚上,荷西在燭光下細細的畫出了很多圖樣的傢俱式樣叫我挑,我挑了最簡單
的。
星期六清晨,我們穿了厚厚的毛衣,開始動工。
“先把尺寸全部鋸出來,你來坐在木板上,我好鋸。”
荷西不停的工作,我把鋸出來的木板寫上號碼。
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太陽昇到頭頂上了,我將一塊溼毛巾蓋在荷西的頭上,又在他打
赤膊的背上塗油。荷西的手磨出水泡來,我不會做什麼事,但是我可以壓住木條,不時拿冰
水上來給他喝,也將闖過來的羊群和小孩們喝走。
太陽像溶化的鐵漿一樣灑下來,我被曬得看見天地都在慢慢的旋轉。
荷西不說一句話,像希臘神話裡的神祗一樣在推著他的巨石。
我很為有這樣的一個丈夫驕傲。
過去我只看過他整齊打出來的檔案和情書,今天才又認識了一個新的他。
吃完菜飯,荷西躺在地上,我從廚房出來,他已經睡著了。
我不忍去叫醒他,輕輕上天台去,將桌子、書架、衣架和廚房小茶几的鋸好木塊,分類
的一堆一堆區別開來。荷西醒來已是黃昏了,他跳起來,發怒的責怪我:“你為甚麼不推醒
我。”
我低頭不語,沉默是女人最大的美德。不必分辯他體力不濟。要給他休息之類的話,荷
西腦袋是高階水泥做的。弄到夜間十一點,我們居然有了一張桌子。
第二天是安息日,應該停工休息,但是荷西不做就不能在心靈上安息,所以他還是不停
的在天台上敲打。“給我多添一點飯,晚上可以不再吃了。衣架還得砌到牆裡去,這個很費
事,要多點時間。”
吃飯時荷西突然抬起頭來,好似記起什麼事情來了似的對我笑起來。
“你知道我們這些木箱原來是裝什麼東西來的?那天馬丁那個卡車司機告訴我。”
“那麼大,也許是包大冰櫃來的?”
荷西聽了笑個不住。
“講給你聽好不好?”
“難道是裝機器來的?”
“是——棺——材。五金建材店是從西班牙買了十五口棺材來。”
我恍然大悟,這時才想起,五金店的老闆很和氣的問我家裡有幾人,原來是這個道理。
“你是說,我們這兩個活人,住在墳場區,用棺材外箱做傢俱——”
“你覺得怎麼樣?”我又問他。
“我覺得一樣。”荷西擦了一下嘴站起來,就又上天台去做工了。
我因為這個意外,很興奮了一下。我覺得不一樣,我更加喜歡我的新桌子。
不幾日,我們被法院通知,可以結婚了。
我們結好婚,趕快彎到荷西總公司去,請求荷西的早班乘車證,結婚補助,房租津貼,
減稅,我的社會健康保險——。B*�
我們正式結婚的時候,這個家,有一個書架,有一張桌子,在臥室空間架好了長排的掛
衣櫃,廚房有一個小茶几塞在炊事臺下放油糖瓶,還有新的沙漠麻布的彩色條紋的窗簾—
—。
客人來了還是要坐在席子上,我們也沒有買鐵絲的床架、牆,還是空心磚的,沒有糊上
石粉,當然不能粉刷。
結婚後,公司答應給兩萬塊的傢俱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