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星:“???”項述攤手,問不出個究竟,陳星只好穿過市集,淮水畔滿是楓葉,還有船伕帶著年輕男女划船的,不少人買了吃食,便坐在橋下吃,似乎在等什麼活動。遠處河邊搭了戲臺,開始唱戲,唱的是講述劉秀與陰麗華的“執金吾”。“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陳星笑道。項述站在河畔人少處,透過楓葉看著遠處戲臺,陳星朝項述解釋了一番劉秀與陰麗華的故事,兩人在河邊坐下,聽了一會兒。說著說著,陳星又發現項述有點走神,心想他應當對這些事興趣不大,每次都是自己興趣盎然地在說,卻從來沒注意項述大部分時候只是禮貌地聽著,只得作罷。“怎麼不說了?”項述奇怪道。“忘了。”陳星無聊地說,片刻後,岔開了話頭,又問:“你覺得慕容衝……”項述這下是真的不耐煩了:“能不能別提驅魔的事?我今天出來過節就是想散散心。”陳星只得說:“好吧。”項述:“你腦子裡除了這些事,還有別的麼?”陳星只得說:“沒有,所以無趣的人,其實是我自己。”兩人相對沉默片刻,而後陳星作了讓步,笑了笑。“有吃的麼?”陳星說,“今天應當帶點吃的出來。”項述便起身,一語不發地走了,陳星想來他應是去買熱食,便也不跟著,片刻後忽見一棵楓樹下,擺著一張五絃琴,散著一張墊布,主人卻不知去了何處,興許是去看戲了,便拿過琴來,放在膝頭試了試音,發現還是價值連城的古琴。真有錢……陳星心想,幾百兩銀子的琴就這麼扔地上也不管了,於是彈了彈,行雲流水般地奏出一串音。項述在食肆中買了荷葉包的蒸點與燒酒,過橋回河畔時,忽聽見了熟悉的樂聲,正是那天自己在哈拉和林城樓上,告別敕勒古盟時,用羌笛吹奏的浮生曲。只聽琴音斷斷續續,彷彿奏琴之人記不清轉折與琴譜,其中幾次變調後,卻比鏗鏘的羌笛聲更柔和了不少。項述:“……”項述站在橋上,只見陳星遠遠地坐在河邊,膝前一古琴,楓葉飄飛,他認真地彈著琴,不時還要想一想,那景色當真是一幅極美的畫面。過得少許,浮生曲彈完,項述轉身下橋,又聽河畔楓林中彈起了一曲從未聽過的曲子。曲子剛起手時,不乏孤寂冷清之意,數聲寥寥,然而隨之絃音急緩交錯,一輪接著一輪,如漫天銀珠迸發,又似重錘響地。琴聲疾催,霎時一陣風吹來,和著漫天楓葉,豁然開朗,如浩渺煙波,群山蒼茫,候鳥南渡北歸。琴聲柔和,卻在那娓娓琴音中,透出山海壯闊的宏大氣勢。項述一時竟聽得有點入神,及至陳星忽然察覺他在身後,便停了奏琴,回身笑道:“買來了麼?我要餓死了。”“什麼曲子?”項述問。“歸去來,”陳星說,“陶潛作的,不知道他今日來了沒有。你買了什麼?不是說不喝酒嗎?”“少喝點,”項述說,“你一喝就醉。”正值此時,那琴的主人回來了,正是拖家帶口的王羲之,雙方見過禮,寒暄數句,項述看那模樣不太耐煩,用過飯食後,陳星便拉著他起身走了。“你喜歡那首曲子?”項述忽問。“挺好聽的,”陳星說,“但只有你用羌笛吹起來好聽,你怎麼學的羌笛,以前就想問了。”項述說:“我爹教的,空了找時間教你罷。你會箏不?”項述也有點意外,陳星居然會奏琴,但這意外想必就像陳星知道項述居然會吹羌笛一般,雙方平日對彼此的瞭解,彷彿也只侷限於驅魔師與護法罷了。“奏箏披頭散髮,”陳星笑道,“太瘋了,當年沒好好學。”兩人過了橋,陳星說:“你想放風箏嗎?”“你想放我就陪你放。”項述隨口道。陳星又覺無趣,說:“那算了。”過得橋後,項述看了眼風箏,陳星卻讓他不要買。到得淮水北岸,則是另一個更大的市集,這處集市不似烏衣巷外售賣士族所需,而是專供平民百姓。項述停下腳步,看了眼沿街河畔的一間間宅邸,全是酒肆與鋪面。“這不是東哲抵給你的那條街麼?”陳星想起來了。“嗯,”項述說,“現在都歸我了。”陳星這才發現,項述已經是建康的大財主了,說:“你想做什麼?”“不做什麼。”項述道,“今天本來也想來看看,重新修葺開張的事,以後再說罷了。”“以後?”陳星笑道,“你要住在這裡嗎?”項述看了眼陳星,沒說話,陳星本想說剛才誰還說江南無趣的?但轉念一想,項述也是半個漢人,自從在會稽得知家裡淵源後,江南也是他的故鄉,留在此地,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