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述道:“有問題?”陳星主動道:“我要和你一起去。”項述說:“今日這麼多人約你,不去與皇帝見面?”陳星心想你又知道司馬曜約我見面?便道:“不去了。”項述:“馮千鈞呢?肖山?”陳星:“你怎麼變得這麼囉嗦了?再說我走了。”“你走罷。”項述沒有背重劍, 兩手空空,繫了武袖袖帶, 轉身離開房間,陳星於是跟在項述身後,若即若離的, 項述今天走得很慢, 一反平時大步流星讓陳星追得氣喘的速度,轉出謝府所在的烏衣巷。家家戶戶門前全部掛上了金紙剪就的小人小馬,楓樹上系滿了紅布條,建康城中楓葉飛揚,秋高氣爽, 小孩子還在放風箏,當即讓人心曠神怡。每家門外,還擺放著桌子,桌上堆滿了各色糯米、油炸、鮮花糕點,任憑過路人取食。項述不快不慢地走著,忽然停下腳步,朝陳星問:“那些是給人吃的還是拜神的?”項述終於與陳星交談了,兩人並肩前行,陳星便道:“已經拜過神了,拜完神以後,拿出來給人吃的,你想嚐嚐嗎?我給你拿一個去。”“不要,”項述說,“我不吃甜食。”陳星自己吃著,再拿給項述,其時桂花正好,桂花糕做得晶瑩透明,項述皺眉道:“小孩子吃的。”卻迎著陳星餵過來的糕點,側頭避開他的視線,一口吃了。陳星說:“你想去哪裡?”“不想去哪裡,”項述隨口道,“閒逛罷了。未時到了,你還不回去?”陳星學著項述的口吻,說道:“過節想找你一起過,有問題?”項述:“……”兩人到得市集上,只見今天的市集熱鬧繁華,較之敕勒川下的暮秋節,簡直就不是一個排場的。建康文人、百姓全家出動,賣風箏的賣風箏,看脂粉的看脂粉,陳星頓時好奇,過去看賣糖人的,項述則一臉冷漠地在旁邊看著。糖人攤旁,又有賣瓷盞的鋪,以及南北漬貨、乾貨、木匣木雕,陳星挨個看過,又對著賣畫的端詳。“你想要買什麼嗎?”陳星朝背後的項述說。項述本以為陳星要買東西,正準備從隨身錢囊裡掏銀子,見陳星拿了瓶酒端詳,便道:“不用。”陳星說:“這酒你想嚐嚐嗎?”項述答道:“我不想喝酒。”陳星打量項述,見項述也不說話,逛街也是這麼冷冷淡淡的,心想你怎麼能這麼無趣呢?秋社這麼有趣,你是怎麼能在喧囂熙攘的楓葉集上做到這麼無聊的你告訴我?“你覺得江南怎麼樣?”陳星問。“無趣。”項述答道。陳星說:“那你還來?”項述反問道:“不是你要來?”陳星的話於是被堵了回去,他知道此刻項述心裡一定覺得建康其實很有趣,便拿了路邊攤子上的撥浪鼓,咚咚幾下,在項述面前搖了搖,又放回去,心想你不過是不想表現出驚訝與感興趣罷了,免得滋長我口中建康比敕勒川好的氣焰。項述看見撥浪鼓,便微微皺眉,陳星知道他想起了猙鼓。陳星忽然說:“那天我聽見你叫我星兒了。”項述淡淡道:“什麼時候?”陳星:“會稽那夜。”想到吳騏與那對戀人,陳星又有點失落,項述看出了陳星臉上的那點失落,便說:“我沒有這麼叫過。”陳星:“我聽見了,可是你怎麼知道我小名叫星兒?只有我爹孃與我師父這麼叫過我。連宇文辛以前也不這麼叫的。”項述:“哦?你師父平時這麼叫你?孤王不知道。”陳星:“別裝傻……咦?那是什麼?”項述順著陳星的目光看去,只見街上不少牽著手的年輕男女,露出的手腕上都戴著一截紅繩,繩上繫著一枚貝殼雕成的貝片。那貝殼有大有小,卻都成雙成對。項述便朝過路人問道:“你手上東西哪來的?”那女孩便朝項述笑道:“別人送的。”陳星:“?”今天每個人似乎都戴著這個繩子,是辟邪用的嗎?陳星打量片刻,又見兩名俊秀男子牽著手,在攤前看墨硯,牽在一起的手腕上也繫著那紅繩,紅繩上穿著貝殼。“還有這個送?真好看。”陳星自言自語道。項述便動了動那人,問:“你們的貝殼哪來的?”那倆男子回頭看了眼項述與陳星,其中一個卻是謝石,笑道:“喲,怎麼是你們?”“有人送的。”另一名年輕男子抬起手,給陳星看。陳星說:“真好看啊,為什麼秋社要戴這個?”謝石但笑不語,臉上帶著紅暈,說道:“你讓人送去。”說著牽起那少年,轉身走了,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