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沒有打電話嗎,你沒有聽到我的聲音?”
“沒有。”章紹池道,“但我給你打過很多電話,你就換號碼了,你就從我的生活裡徹底消失沒影兒。”
章總一向自視甚高,鄙視那些庸脂俗粉,不輕易動情,這輩子就對一個妙人兒動了凡心。對於其他人,一定不會再有如此寬厚仁慈的忍耐力包容力,只有在小裴面前,一早就喪失了清醒和底線。
即便傷得體無完膚,還是不捨得放手。
這一點裴逸自己其實最清楚。
門廊鞋架上五雙手工皮鞋,鞋幫內側每一個年份數字都是牽掛、愧悔和想念。從那年他們在羅馬“結婚”開始,每年一雙鞋,從未間斷。
裴逸跪在地上,抓住自己頭髮,想要把丟失無存的那片空白書頁扯回來。試圖重拾那些斷裂的回憶殘片,然而眼前是一片燙白過後留下的光斑。
腦袋裡好像被一波又一波炮彈轟過,再被滾滾車輪碾壓。說不清這是事故留下的創傷性失憶,還是真的慘遭格式化了?轟炸過後留給他的就是滿目瘡痍,什麼都想不起來。
這太荒謬了,他畢竟從事特情人員這一行,敏銳的記憶、犀利的智商這些何等重要,這簡直是對他最嚴重的羞辱和愚弄。
他重重抽了自己一記耳光。
痛,真的好痛啊。
他用最恨的勁兒再抽了一耳光,然後再抽一耳光,讓自己疼醒。
再要動手他的手腕就被男人抓住了,章紹池把他的手拽開,扳到身後一把全部抱進懷裡:“寶貝,你再打,我都疼了……”
裴逸嘴角劃下一絲血跡,瞬間染了白色襯衫領子。
他手勁兒很大的,下手沒留情,把自己抽出了血。
窗外的天空好像驟然放亮,霧霾一掃而過。章紹池突然笑了,多少年的枷鎖從肩膀卸掉了如釋重負:“所以,那一天,你沒有故意想要失約?”
裴逸:“不,沒有!”
青燈古佛寂寥單身已久,整個人都佛了,千帆過儘快要看淡風雲了,章紹池露出笑:“心裡一直都有我?”
裴逸像個犯錯立正受罰的男孩兒,肩膀瑟縮一下子矮掉一截:“有的。”
章紹池點頭,不必多言,信你了。
裴逸氣憤地摸索自己腦頂和太陽穴的微凹,想找個地方戳進去看看。
章紹池眼明手快趕緊阻攔,很冷靜地掰開他的手指,阻止這種情緒化的自殘:“你瘋了?……別鬧,你本來就夠傻了!”
太陽穴一側幾乎摳掉一塊皮,裴逸憤怒地喘息:“我把那玩意兒摳出來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
他常年頭痛失眠,最近好像愈演愈烈,確實不太舒服。頭顱裡某個地方,時常伴有金屬異物的刺痛感。
他習慣性地就忍著了,總之倚杖年輕,身強體健,每次沒傷到不省人事他都不去醫院,一貫的結實耐操。當然,去到他在六處的專職主治醫生那裡做“檢查”,他不會得到真相。
他腦子裡一定也有東西。
“臉都抽出指頭印了!”章紹池捧住裴逸的頭,埋怨,“這張臉也是我的,你人都是我的,我允許你打自己了嗎?”
心裡也全明白了,章紹池用大毛巾捂住,擦掉裴逸臉側的血跡,最後用嘴唇堵住他流血的嘴角,一點一點吻掉汙濁的痕跡,幫他止住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