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男人帶他去羅馬故地重遊,是希望他自己能想起來,能主動坦白認錯然後柔情蜜月重歸就好。但他顯然就沒弄明白。
“我們,你跟我,從雅典,到米蘭、羅馬,那一次走了幾個城市,每天都在一起,很親密的那種‘在一起’。”章紹池的嗓音穿越泛黃的時光隧道,也一路歷盡艱辛終於流落至此,拖著滿身傷痕與疲憊,濃烈的失望和痛苦溢滿眼眶。
簡直像在賣慘祈求施捨,每次試圖舊事重提都難以啟齒,感到男人的尊嚴受挫。所以這些日子絕口不提,他就默默地咬碎牙齒血肉,一切當作沒發生過,如果小裴選擇無視和忘記曾經的小美好。
就差沒說出口我們兩個每晚瘋狂地做愛,我們那時多麼相愛,你那時候多麼依戀我,離不開我,一聲一聲地喊“哥哥”,在沿途每個酒店旅館大床上難解難分,求著我在床上用那樣的方式“疼愛”你。
你自己做過的事、說過的話,都不記得了?愛過的人你究竟有沒有放在心上?
攢了多年的一堆牢騷沒說出口,但受傷的眼神把什麼都說了。
“郊外那座山上,開著淺藍色花草的野地裡,其實就在製鞋工廠不遠,那天過得很爽,你沒穿褲子,撒瘋似的纏著我來了好幾趟,我也抱著你……我送了你信物,你收下了,開心歡喜滿口答應著的。我們講好的,就先斬後奏也不用回去請示雙方父母或者大宴親友,反正這事在國內不能合法登記。爺們兒心裡高興心血來潮,就把這事決定了,我不需要考慮,不用徵求旁人意見,也不會覺著無聊後悔,就在當地請個牧師和幾位見證,我們原地立正互相敬個禮就結婚了。”
裴逸如遭電擊,渾身顫抖都不知所措。
“當時比較匆忙,能準備的東西也不多,我就從廠房裡取出這雙剛做好的鞋,鞋幫內側刻了結婚典禮的日期。都談不上典禮吧,咱倆都不太喜歡鋪張,就是搞一個小型儀式,心裡明白認可就好。我把儀式場地和牧師也訂下了,在羅馬鬥獸場高處的觀景臺上,很霸氣地俯瞰眾生。” 章紹池說著微笑了,記憶中這點浪漫仍然是最美好的時光。
裴逸整個人神情如同崩潰,不能自已。
淚腺失禁,眼淚無聲地流過滿臉。
他懷裡抱著那雙皮鞋。所以,這是他的帥氣的“婚鞋”。
“可能你覺著,老子這樣太隨意、太不莊重了,重金聘禮都沒有,還是鴿子蛋砸得不夠大,所以你反悔了。”章紹池說。
“哥,我、我真的不記得了……”裴逸起身,搖搖欲墜幾乎站不穩,走在雲裡霧裡。章紹池一把扶住他的雙腿。
他幾乎要質疑自己究竟是誰,腦子被人換掉了都不知道嗎你他媽是傻子嗎?
蠢貨,白痴,你總不會是聞羽吧?
不,我就是聞羽,我一定是另一個“聞羽”。
積滿灰塵的幕布終於在眼前撕開,背後埋藏的真相竟然如此簡單粗暴,一掀就掀個底兒掉,卻又讓人痛徹心肺。
他們的視線重新交匯碰撞,明白此時此刻講出的一定是最真的實情,絕不會再有隱忍和欺瞞,好像從此以往,一切疑惑都從容地揭開謎底。
“所以,九月二十五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裴逸哽咽著問。
“我不知道。”章紹池眼瞼泛出一片紅潮,痛楚地搖頭,“你失約了。我在羅馬城最高的地方,那塊觀景臺上,等了一天,直到日落西山,所有的遊客都揹包走人了……儀式只來了一位新郎,另一位新郎爽約,不願意和我結婚。”
“我為什麼失約?
“我為什麼沒有去?
“我怎麼可能反悔不去,怎麼會這樣!”
“……”
裴逸“啊——”痛叫一聲彎下腰去,跪在面前的地板上。
胸口要害中槍,他好像跪在一地鮮紅的血泊中。深褐色地板紋路在眼前搖晃,纏繞的紋路逐漸模糊,最終重又變得清晰,因為章總用臂膀很穩地扛住了他。他不是在做夢。
“隨後第二天,我在酒店房間收到快遞盒子,是你寄還給我的戒指信物。
“我還收到你的簡訊,說,你不願意做這麼重要的承諾,就沒想成家,不想總是膩歪在一起,想要分開……老子都忘了你原話怎麼說的,大概就這番意思吧,那個手機被我暴怒地砸碎了……”
回憶本身就是一把鈍刀子磨自己的肉,章紹池用帶繭的手指搓著小愛人的臉,親了幾下,替裴逸吻掉稀里嘩啦的幾滴馬尿,終於說出來反而解脫了。
“我給你發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