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盤腿坐在保險櫃房間裡,史前限制級的親密膩歪的“準蜜月”照片攤開了一地,一張一張地看,一點一滴拾回角落裡模糊的記憶。
看得都笑了,鼻頭酸酸的,嚐到了久違的暖意。
他們在地中海沿岸幾大城市,所有數得上的名勝景點,都搞了不知羞恥的自拍照。從各個角度用各種高難姿勢,在摩天大樓頂上,在懸崖邊上,熱吻拍照。他撲到男人身上,雙腿纏腰,一邊親嘴一邊偷看鏡頭,倆人湊在一起笑成三百斤的孩子……
他幾乎愚蠢自負地放棄了或許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還總是自怨自艾,認為自己就是浪跡人間不被疼愛的孤兒。
讓你這些年等待一個渾身鑲滿機器零件的頑固的傻瓜回心轉意,我真是個傻瓜。
哥,我想起你了。
哥,我回來啦。
……
裴組長離開銀行大樓的同時,他攜帶的通訊腕錶突然接收到新的訊號。
他接通了,還以為是厲寒江給他回電了。他往人行道邊撤開兩步,背對街道車流,腕錶上顯示的訊息卻不是來自熟悉的頻道。
【我親愛的裴,你全都知道了,你終於明白這些殘忍的人曾經對你做過什麼。他們欺騙你,他們是在利用你盤剝你,然後再毀滅你,就像當初他們欺負陷害你的父親。我是來拯救你的。】
此時就在燕城二環路中心地帶,繁華寬闊的大街上,裴逸以眼角餘光掃向四周各處,屏住呼吸,搜尋周圍可能的異常動靜。
銀行大樓的巡邏保安……
街邊的環衛工人……
街角停泊的巡邏警車……
許多車輛從眼前不作停留飛速滑過。繁榮的大都市,快節奏的生活,一切仍如往常風平浪靜,內心卻已是驚濤駭浪,風聲鶴唳,看誰的眼睛都像看到了監控攝像頭。
他再次背轉身去,思索片刻,不動聲色地回覆電文:【聞羽在哪?把我的聞羽還給我吧,我希望他平安無恙。】
與其盤問“你是誰”這類總之得不到滿意答案的廢話,裴組長直接開始講條件了。
【你心疼了,你認為我很可怕?不,我也並沒有傷害聞羽。我對聞羽所做的事,就是他們當初五年前對你做下的事情!很可怕吧?】
裴組長都能腦補出一幅生動畫面,對面的人敲出這些字元時通紅的雙眼、發抖的手指。一股積壓多年的怒火,眼瞅著像要把顯示器和鍵盤都隔空朝他擲過來了,是在憤怒他的愚忠和執迷不悟呢。
他在心裡佩服得五體投地,多麼縝密而心思詭異的一個大變態,用這種方式來罵醒他。
醍醐灌頂,這回他是真醒了。這種神級對手,也只有他的boss爸爸厲寒江能夠與之打個平手。
【我希望保全我的下屬,聞羽是無辜的。你放他回來,我跟你走……】裴逸打出這一連串,又覺得不妥。
他迅速刪掉,斟酌著口吻重新回覆:【我很難受,我無法原諒這樣的對待,你能帶我離開這裡麼?】
小心翼翼點選傳送,隔空把這句短訊送出。
對面久久沒再回復,讓裴逸絞盡腦汁思索自己哪句講錯了?無法得到對方信任。
信任就是生命無法承受的輕率。他現在也誰都不信,很難信任身邊的任何人。
甚至儘量減少說話的機會,不想使用通訊聯絡裝置。因為那樣會招致監聽,他講出的每一句話都有收錄和備份。
他輕敲耳機,戳出電流聲,“嘟嘟嘟”打了三長兩短的一串暗號,無聲地通知他的組員。
【集合開會,我們要行動了。】
……
暗埋的引線┃i do
時鐘回溯到數小時之前, 裴逸從陳副處的公寓離開, 駕車駛出小區正門。
小區後門,停著一輛他應當也能認出型號、顏色和車牌的熟人車輛。
那是連處長的私家車。
陳煥送走裴逸, 兩眼發直地回房, 書房的門在他身後闔攏。書桌前的沙發轉椅轉過來, 正是連南鈺。
二人對視,都有口難言。書房的空氣炙熱而壓抑, 暗燃的火星隨時都能引爆。
“我們是不是做錯了?當初過於執著急功近利, 不該那樣,大錯特錯……”陳煥垂頭坐在沙發上。
連南鈺黑著臉, 眉宇間陰雲密佈, 內心的鬱悶都掛相了。眉峰和眼眶微微抖動, 表情隨時要塌,多日以來強撐的身份架勢和鎮定氣勢,就快要“稀里嘩啦”散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