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紹池說完紅著眼掉頭離開。
裴逸喉頭哽咽,明明想說什麼,用力搖頭:哥哥你回來,我沒有想走。
……
儘管雙方都很不願承認,冷梟那混蛋胡扯的幾句,確實給章總造成一塊陰影。空口白牙汙衊一個人時常能夠達到效果,這就叫潑髒水吧?
章紹池當晚在酒店樓下,咖啡廳和露臺上,逗留了一個多小時。獨自喝悶酒,又抽了幾根菸,安安靜靜地消散怒氣。
這麼些年和小裴一起“雙修”操練,早就被小野貓鍛鍊得神經無比強大,這次是有點情緒失控、有失風度了……失控也是因為,他真心在乎,思念長情,迫切想要重修舊好。
一人清靜夠了,估摸著樓上已人去屋空,章總這才慢慢收拾心情,回房間去。
他黯然地開門進去,進到洗手間檢視,驚愕地當場愣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淋浴間花灑下面,金屬u型管道上,一副手環仍然牢牢鎖著小裴的雙手。
裴逸維持著吊掛禁錮的姿勢,跪在潮溼地上。沒有擰緊的花灑將水一滴、一滴,低落在方磚的縫隙中間。面板輕微顫慄的樣子能看出神志清醒,垂落的睫毛在燈火下面打出兩片羽毛似的影,眼角溼潤,下唇咬出帶血的齒痕。
就這樣很倔地給他跪著,胸口還留著粗暴揪扯之後的紅痕。
面板細白的人都是疤痕體,容易留下印跡。章紹池甚至一眼看到小裴的腋下、腰側、還有大腿,之前不知什麼年月弄上了槍傷或者刀傷?舊傷痕跡逐漸痊癒變白,幾乎融進面板顏色,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
仔細看過之後,這就是一具飽受磨難傷痕累累的身軀。
章紹池的呼吸都凝住了,衝上去迅速把那隻假手銬解開,心絞成一團。
“別跪了,你起來。”他沙啞地說,“寶貝起來。”
裴逸的牙齒從下唇脫開,唇帶血絲,用很傷心的目光看著他:“只要你消氣,我可以多跪幾個小時,我可以跪一個晚上。”
那一刻眼神也非常倔犟,射出強烈的委屈:“哥哥你不發火了?你原諒我麼?”
“……”
這話又戳章總的心了。他知道小野貓本事大得很,一秒鐘就能脫出手銬束縛,早就逃之夭夭。就像那次在“魅影”號船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像戲耍他一樣,什麼破玩意兒能綁得住裴組長了?
他以為小裴早就跑了,沒準兒還暴躁地在他房間裡造騰一番,砸個玻璃、摔個盤子之類的。
他把裴逸從地上撈起來,抱在懷裡,清楚地聽見懷中人在他耳邊懇求:“哥你以後不許掉頭就走開了,哥哥你別離開我……”
一雙清澈純真的眼,溼漉漉的,像浩瀚的魔法森林中一隻迷途不知歸家路的小鹿。這樣的眼神讓人無法抵禦,讓章紹池一下子心軟了,心疼了,後悔了。
自己折騰出的局面,還得善後收拾。章總後來一整夜把愛人抱在懷裡,撫摸小裴的頭髮,無聲地安慰。
愛人之間的齟齬就是這樣,無非是要彼此求證,非要證實自己在對方心裡有多重要,其實是再次證實了對方在自己心裡,多麼重要。捨不得傷著一分半毫,傷著了自己先心疼得要命。
至於兩個小時之前,倆人為什麼吵架鬥氣來著?不重要了。是吵架重要還是人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