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淨的手從西褲口袋裡拿了出來,點了點書櫃上一本叫《得失》的關於官場生存法則的書籍。秦文毅的眼神也順著他的手指落在那本書上,隨後聽見他說:“東海岸得勢二十年之久,滲透南城的經濟命脈,左右一些大的經濟決策,這二十年來的發展,早已讓東海岸的人認不清自己的位置,樹大招風風撼樹。”他轉過身直視秦文毅的目光:“自古打仗也得講究個地理環境,戰略佈局,哪有什麼外部勢力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打到別人家門口,擺明了給人發現自斷乾糧毀了軍隊的。”秦文毅眼神微微一震,有些不可思議地說:“你的意思,所謂的外部勢力圍剿根本就是上面設的局?”“死局。”南禹衡淡淡的說。他的身影立在高大的深色書櫃前,目光幽暗得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淵:“我有兩種猜測,第一種,上面有人見不得東海岸的不斷壯大,假借外部勢力拿地的名義讓我們自亂陣腳,鍾家不可能當真中了這個圈套,如果真要拿東海岸開刀,橫豎都是死,鍾家為了自保,利用盲目擴張的名義拉所有人下水做墊背,自己從中抽身。第二種,有可能鍾家本身就和上面的某些人勾結,想一鍋端了東海岸。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鍾家為什麼這麼著急動用這片金羽。我本是想過來找你商量有沒有辦法能保住東海岸,不過秦叔叔倒是先想到了。”秦文毅有些詫異:“我?”南禹衡點點頭:“嗯,養老機構,要不是你剛才提出這個想法,我還沒有意識到,我聽說現在上面的確在計劃社會養老機構的設點,只不過這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如果由個人出資出力,等於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肯定會得到不小的扶持。城東依山傍水對於老人的養老環境有絕對的地理優勢,機構設在這一片最為合理,一旦申請下來就會和金羽計劃起了衝突,直接阻礙了他們的cbd構想。我想,沒有比養老機構更合理的方案了。”他微微直起身子,對上秦文毅的目光:“我無父無母無依靠,保住東海岸就等於保住了我的家,我這個冒險的理由還夠嗎?”夜已深,窗外如被人灑上濃墨,房間裡靜謐得沒有絲毫聲音,秦文毅就這樣看著面前少年挺直的身軀,有一瞬間的恍惚。眼前的男孩只比自己的兒子大兩歲多,可頭一次,他在這個少年的身上看見那深不可測的洞察力和遠遠超越他這個年紀的冷靜睿智。他甚至想到他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在幹嘛?那時他還沒進城,似乎在鄉間小道和泥土打滾,與稻田為伴,商界的雲譎波詭對那時的他來說陌生得如另一個世界的事情。此時此刻的秦文毅內心是震撼的。震撼於面前這個少年細緻入微的分析,和果斷前瞻性的決策力,還有統籌全域性的高度。震撼於這個病弱的少年住在自己的隔壁將近十年之久,他好似才剛剛認識他!秦文毅足足沉默了有三分鐘,才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合作愉快,南少爺。”兩人商討了一番養老機構的籌建規劃工作,已是半夜。南禹衡起身打算回家,秦文毅將他送出書房,他讓秦文毅早點休息,不用送了,互道晚安後,南禹衡便兀自下了樓。剛到走到秦家客廳,南禹衡的餘光便感覺到客廳一角有什麼東西在動,他側過頭幾步走了過去,便看見一個嬌小的身軀窩在牆角的微波爐那。“你在幹嘛?”他突然出聲,嚇了秦嫣一跳,她猛然回過身來,渾圓的眼珠瞪得老大驚嚇地盯著南禹衡,又轉頭看了看牆上的鐘。“你,你這麼晚了怎麼會在我家?”她驚得說話都結巴了。“在樓上和你爸說事情的,怎麼還沒睡?”秦嫣從揹著的身後將手拿了出來,她正攥著熱乎乎的包子訕笑著說:“餓了,睡不著。”南禹衡眼裡浮上一層玩味的笑意:“深更半夜起來偷吃東西,也不怕胖了以後嫁不出去。”他似乎解決了一個心頭大事,心情還不錯,拿秦嫣調侃了一句,未曾想,小秦嫣微微撅起嘴很傲嬌地看著他:“端木哥說了,我胖成一百八十斤他照樣娶回家。”她有意跟南禹衡回嘴道,南禹衡漆黑的眸子在黑夜裡泛著深沉的光澤,聲音沒什麼溫度地說:“那就希望你早日吃成大胖子,和你端木哥喜結良緣。”說完便轉身朝大門口走去,秦嫣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心裡堵得慌,對著他輕喊道:“南禹衡。”南禹衡走到門口回過頭看著她,她又問道:“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