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湖水甚深,幸而他善水,不過片刻,便順利地在接近於湖底一處發現了酆如歸。
他破開水浪將酆如歸擁進了懷中,酆如歸恍恍惚惚地伸手撫過他的面頰,而後乖順地伏在了他心口,一雙手更是圈住了他的腰身。
卻原來酆如歸併未厭煩於他麼?那便好。
他正欲抱著酆如歸上岸去,雙足卻被一物纏住了,他低首一望,這湖底原先空無一物,而今竟是無端生出了水草來。
水草纏人,他默唸口訣,一把拂塵憑空而現,直直下去,將水草盡數攔腰斬斷。
但這水草卻在彈指間抽長了,草尖一直蔓延到他與酆如歸身側。
懷中的酆如歸安靜得好似早已死去,連危險逼近了都恍若未覺,莫不是出了甚麼事罷?
姜無岐滿心憂慮,以指挑起酆如歸的下頜,酆如歸眼神渙散,露出一個直如虛幻的笑來,又探出舌尖來,舔舐著他的手指,湖水卻是趁機蹭著舌與唇瓣的空隙灌入了酆如歸口中。
酆如歸一副難受的模樣,卻執拗地不停地舔舐著他的手指。
他收回手指,一按酆如歸的後腦勺,令酆如歸抵著他的肩頭,酆如歸併不反抗,磨蹭了幾下,便又安靜了。
彌留之際,酆如歸發了一個夢,夢是美夢,他看見了他所心悅的姜無岐,姜無岐滿面急色,將溺於湖水當中的他擁在了懷裡。
他也顧不得姜無岐是不是厭惡他,是不是覺得他很是噁心,不假思索地伏在姜無岐懷中,又圈住了姜無岐的腰身。
即便在寒冷刺骨的湖水中,姜無岐的身體亦是暖和的,他汲取著姜無岐的體溫,頓覺這一世的下場倒也算不得太過悽慘。
不久,姜無岐抬指挑起了他的下頜,擔憂地望住了他的面容,他歡喜得幾乎要哭出來,忍了又忍,末了,討好又卑微,甜蜜又忐忑地舔了舔姜無岐的手指。
姜無岐的手指生有薄薄劍繭,劍繭觸到舌尖,舌尖便通了電流一般,酥麻難言,連湖水灌入了口中,他都無暇感知。
他貪婪地舔舐著姜無岐的手指,宛若舔舐著世間難得的美味珍饈,但姜無岐卻按住了他的後腦勺,逼得他不得不抵在姜無岐肩上。
姜無岐不喜歡被他舔舐手指罷?
也是,姜無岐原就無心於他,怎會喜歡被他舔舐手指?
可,這是他的夢,應當聽憑他做主才是,姜無岐為何不能順應他的心思?
他滿腹委屈,但又恐惹姜無岐不悅,蹭了蹭姜無岐的肩膀,乖乖地不敢稍動。
姜無岐的肩膀甚是寬闊,他一點一點地闔上了雙目,暗道:死前能夢見姜無岐已是我人生大幸了,我不該對夢中的姜無岐做過多的要求。
在姜無岐懷中安心萬分,他放任自己被睡意侵襲,睡著之後死去,理當較醒著死去要舒服一些罷?
他是怕痛怕苦的二公子,自該選擇舒服些的死法,但闔上雙目,他便再也看不見姜無岐了。
他所心悅的姜無岐,從長相到性子皆符合他的心意,他如何捨得不在死前多瞧上兩眼?
他拼了命地睜大了雙目,仰起首來,凝望著姜無岐。
他想要吻一吻姜無岐的唇瓣,卻不敢褻瀆了姜無岐,只吻了吻姜無岐的下頜。
姜無岐生得這樣好看,高潔如清風明月,他匹配不上,更玷汙不得。
一如父親所言,他身為斷袖即是深重的罪孽,若不及時回頭,娶妻生子,便是不容於世,須得剝皮抽筋,受油煎炮烙等重刑,方能贖清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