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縱然如此,他都未有一刻後悔,與姜無岐在一處的歲月實乃他一生最為快活的日子。
尋常的荒草、山林、溪流、城鎮、蟬鳴、犬吠、人聲……都因姜無岐而鮮活起來,猶如一幅平淡無奇的水墨畫添上了濃墨重彩。
他心悅於姜無岐,即使要下無間地獄,他依然心悅於姜無岐,不可更改。
眼簾重若千鈞,沉沉垂下,他意識漸散,四肢無力,他知曉自己將與那個天真無知,自以為被父母無條件嬌寵的二公子一樣,溺死於湖水中,沒有救命的浮木,沒有人會惋惜。
姜無岐覺察到酆如歸失去了意識,立刻咬破指尖,畫了一個符咒,手持拂塵,勢如破竹地退開湖水,急急地上了岸去。
那湖水竟又逼壓了上來,他那拂塵為內息驅使,騰於半空,一一將湖水掃了開去。
酆如歸渾身透溼,顏色慘白,躺於地面,似無生機。
“酆如歸,酆如歸……”姜無岐一面呼喚著酆如歸的姓名,一面按壓著酆如歸的腹部,逼出藏於內裡的湖水。
酆如歸吐出了湖水來,但神志卻並未復甦。
姜無岐心焦地俯下身去,深吸了一口氣,便含住了酆如歸的雙唇,將氣息渡入了酆如歸口中。
:金雞山·其九
酆如歸的唇瓣泛著寒氣,血色全失,一觸,卻是柔軟無匹,仿若姜無岐曾經翻閱過千萬遍的六吉棉連紙所製成的道家典籍一般,一含入口中,更是如同他年幼之時,父母親親手喂予他的熬得黏稠至極的米粥,好似下一瞬那雙唇便要在他唇齒間融化開去。
他將氣息渡入酆如歸口腔內,與此同時,酆如歸卻將一身的脂粉氣渡入了他的鼻息內。
萬分甜膩,仿若他不慎觸及的酆如歸口腔內裡的粘膜。
他又渡了一口氣,酆如歸卻並未轉醒,只濃密的羽睫可憐地顫了顫。
他略略直起身來,按壓了數下酆如歸的心口。
酆如歸的唇瓣沾染了他的津液,在日光的映照下,略略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但那唇瓣卻依舊蒼白著,唇瓣的主人亦依舊不曾醒來。
他焦心如焚,又低身含住了酆如歸的唇瓣,渡進了一口氣去,氣息綿長,沒入酆如歸體內,終是喚醒了酆如歸沉睡的心肺。
酆如歸雙目緊闔,本能地嗆咳,卻猝然有少許溫熱的液體被他吸入了口腔內裡,施施然地滑過舌面,才流淌了下去。
他不解地睜開雙目,未料想,入眼的竟是姜無岐的面容,姜無岐的一雙唇瓣更是距他的唇瓣不過咫尺。
所以方才被吸入他口腔的是姜無岐的津液麼?
姜無岐方才是在吻他麼?
姜無岐現下還要吻他麼?
他下意識地闔上了眼去,雙手忐忑地揪住了自己溼透了的衣衫。
姜無岐還道酆如歸再次昏死了過去,便復又掐住酆如歸的下頜,捏緊酆如歸的鼻子,迫使酆如歸張口,而後含住了酆如歸的唇瓣,緩緩地渡進一口氣去。
酆如歸被姜無岐吻得迷迷糊糊,半晌,才意識到姜無岐是為了救他,姜無岐是在為他渡氣,而不是在吻他。
但那又如何?
便當姜無岐在吻他罷。
他已嘗過了相思的苦味,不會再做自尋煩惱的痴子,及時行樂才是要事,即便須得自我欺騙。
他捨不得姜無岐,他原不該離開姜無岐,他要死死地黏著姜無岐,直到姜無岐不要他為止。
他大著膽子,伸手勾住了姜無岐的後頸,雙足亦纏上了姜無岐的小腿,宛若一株菟絲花。
他試著探出舌尖去,舔了下姜無岐的齒列,便狼狽地撤了回來,繼續蟄伏於自己的口腔內裡。
姜無岐誤以為酆如歸陡然不適,當即鬆開了酆如歸的雙唇,轉而輕拍著酆如歸的面頰,急聲道:“酆如歸,你且醒醒。”
便讓姜無岐再焦急一會兒罷。
酆如歸惡劣地想著,雙手從姜無岐後頸墜落,雙足亦松去了姜無岐的小腿,不多時,他便又如願得到了姜無岐的吻。
姜無岐的吻如同他的人一般,溫和,端正,直令他覺得自己是被真心實意地珍惜著的。
掃興的是他忽覺有活物湊近,他手指一動,將其滅了去,雙目卻兀自闔著。
姜無岐實在太過好騙,連他露了這樣大的破綻,姜無岐都未曾覺察,他原就擅長得寸進尺,自然沒有放過姜無岐的道理。
被酆如歸滅去的乃是從湖底蔓延上來的水草,這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