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猜測不知怎地卻令他覺得有些不舒服。
秦瑤在客棧留了四日,第四日,她細細地上過妝,由酆如歸與姜無岐陪著她去買了杏仁酥,才去見蘇晴。
蘇晴的身體已痊癒大半,由曾茹陪著在桌案前唸書。
她聽得動靜,抬起首來,見是秦瑤,未語先笑。
秦瑤行至蘇晴面前,將手中攥緊了的一袋子杏仁酥遞予蘇晴,怯生生地道:“蘇姐姐,這是杏仁酥,還熱乎著。”
曾茹被酆如歸喚了出去,那陸元柏已在那梁景文被秦瑤棄於集市當日,也被酆如歸提出去與梁景文作伴去了。
是以,這房間內便只餘下秦瑤與蘇晴這一鬼一人。
蘇晴接過杏仁酥,一面吃,一面與秦瑤說話,引得秦瑤笑靨如花,仿若歲月從未在她們間流淌過,她們存於世間,一直不曾被甚麼人掠奪走任何東西,她們一直相依相伴,仍舊是十歲的秦瑤以及十五歲的蘇晴。
吃罷杏仁酥,秦瑤的嗓子眼好似被堵住了,她拼盡全力,良久,才擠出零星的字句來:“蘇姐姐,我……我對你……我……”
未待秦瑤說完整,蘇晴卻是將她攬在了懷中,溫言軟語道:“阿瑤,我不問你是如何死的,但我知你已是鬼了,我這具身體分予你可好?”
秦瑤怔住了,不發一言,蘇晴擁緊了她,唇瓣顫動,同時生生地將她往自己體內壓。
秦瑤憑藉著酆如歸渡過來的內息,勉強存活著,本能地抗拒不了鮮活的肉身,過了片刻,三魂七魄便被沒入了蘇晴體內。
她聽得蘇晴笑道:“阿瑤,如今我容貌被毀怕是會惹人側目,你勿要嫌棄才好。”
她趕忙道:“我決計不會嫌棄蘇姐姐,可我附身於你的肉身中,陰氣太重,恐會短了你的陽壽。”
蘇晴回味著那杏仁酥的滋味,並不接秦瑤的話,而是笑著道:“阿瑤,我們一起活下去罷。”
一起活下去,互相依偎著,共享著一具肉身活下去。
蘇晴又在客棧養了三日,才別過酆如歸與姜無岐,打算出城謀個營生。
曾茹無處可去,求蘇晴收留,蘇晴便帶上了曾茹鑽入了大片大片的陽光當中。
現下滿城皆均張貼著佈告,細數梁景文、陸元柏以及咬春樓老鴇的幾大罪狀,梁景文尚未嚥氣,在集市上為人唾棄、打罵,甚至連三歲小兒都能將他踩在腳下。
梁景文一朝從前途似錦的解元變作了任人欺辱的殘廢,全無生志,但他卻是連自盡都不能,不得不一日一日地煎熬著,熬了三晝四夜,梁母終於尋到了他,她此前被秦瑤關在了山中,後秦瑤將她放了出來,她費了足足四日才艱難地回到逢春城,見得親生子變作了這副慘狀,她雙膝一軟,跪倒在他面前哭天搶地。
無人安慰他與母親,反是招來了眾多觀客的嗤笑圍觀。
梁母哭了一陣,因住處被毀,便帶著梁景文回了臨春城的孃家去,好生看顧,但因終日有人咒罵,孃家兄弟不勝其煩,將他們用掃帚趕了出去,她又哭又求,毫不奏效,不得不將梁景文放在一板車上,自己吃力地拉著車,背井離鄉,乞討為生。
而陸元柏家中原本有些家底,他又有嫡親的兄弟,家中人嫌他壞了家族名聲,且狀若怪物,不堪用,便隨他自生自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