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國-邊城將軍府】
衛帝啟鶴玉,當真是疼愛這個寶貝,隨行太醫就有四、五位。
小延洲被圍在軟凳上,一個一個排著隊給他檢查。
司徒蒼羽又找來一批邊城有名望的醫師,連同駐軍的軍醫也傳了過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位小公子有什麼病症,不敢馬虎望聞問切全來了一遍。
什麼問題都沒有。
司徒蒼羽和珩靖靖的眉頭越擰越緊。
最後小延洲糯糯開口,“師父,舅舅你們生病了。”
司徒蒼羽擺了擺手,示意所有人退下,然後蹲在小延洲面前,遲疑開口,“你...你還記得為什麼來舅舅這裡嗎?”
小延洲點點頭,“父皇讓我跟著舅舅去看外婆,外公。”
這是小延洲第一次開口稱啟鶴玉為父皇,司徒蒼羽和珩靖都怔了一下。
還是不放心,又問,“那你記得為什麼要跟著師父到衛國嗎?”
小延洲稚嫩又靈動的臉上,瞬間暗了下來,低頭糯糯道,“孃親說,我長大了就得跟著師父回到爹爹身邊。”
他抬頭,淚眼汪汪看著司徒蒼羽,“舅舅,我現在是長大了嗎?”
司徒蒼羽一時語塞,心痛不已抱著小延洲。
羽姐真是個狠人,早就做好了和所有人告別,還把小延洲教的這麼好。
“嗯,長大了。” 珩靖在背後說。
小延洲眨巴眨巴了眼,豆粒大的淚珠落了下來,砸在司徒蒼羽肩上迅速浸在衣袍裡。
卻聽不到一點小孩哭聲。
司徒蒼羽記得,那日在冰山體裡,小延洲哭得比誰都大聲。
收了收情緒,司徒蒼羽給小延洲抹淚。
小延洲霸氣地用衣袖抹臉,“舅舅,我只是有點兒想孃親,不是想哭,是眼淚自己要往外掉。”
“沒事兒,想哭就哭,舅舅在呢。”
小延洲搖搖頭,“孃親說想她時,要放在心裡默默想,哭出來和別人說,她就感覺不到我在想她了。”
反應過來,小延洲沒什麼驚嚇過度的後遺症,更沒有得間接失憶症。
幻羽用了另一種方法教小延洲,如何在心裡記住她。
默默地,沒有任何痕跡的,只屬於小延洲一個的想念和回憶。
她還是那麼颯爽,看似颯爽又自由。
實際上考慮到了所有人。
在小延洲眼裡,只是自己長大了。在啟鶴玉心裡,只是遠去了。在長公主和司徒老侯爵心裡,只是飛走了。
有時候,欺瞞也是最深的愛意。
司徒蒼羽覺得有些不公,為什麼也不欺瞞著自己,那場冰墟,她明明是可以避開的。
自責與悔恨如潮水般湧來,司徒蒼羽感覺整個人都快被潮水掩埋直至窒息而亡。
珩靖察覺他不對,讓嬤嬤帶走小延洲。
司徒蒼羽癱坐在氍毹上,雙手抱著頭,像鴕鳥一樣把頭埋在膝上。
周圍是火光,火光盡頭是成山骸骨,猙獰的表情,吶喊和弒殺聲充斥在耳邊。
幻羽掙開他手指的場景,江川頭顱搭在鼖鼓上的樣子....整個人重新回到了冰谷、血淋漓的手指,鼖鼓,數萬萬梁兵殘肢斷節。
伸手去抓,什麼都抓不住,嘴裡不斷重複 “別鬆手,別死,別鬆手,別死...”
珩靖蹲在他面前,伸手將他頭抬起來,雙面赤紅滿是淚水,眼中全是絕望。
雙手託著他的臉頰,試圖將他喚醒,“蒼羽,你醒醒,不是你的錯,你沒做錯任何事,看看我。”
驛館到望北樓,兩人同榻而眠的夜裡,珩靖都聽見了司徒蒼羽帶著哭腔的夢囈,全是後悔。
等到將人安撫後,再把兩人的枕頭對調,臉頰貼在溼熱的枕頭上,珩靖第一次感覺心口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針在上面扎,很痛,很痛——
司徒蒼羽全身緊繃,巨大的恐慌和悔意完全將他淹沒。
珩靖一連喚了幾次,都無法將人從思緒中拽出來。
佈滿血絲的雙眼,彷彿是一尊即將破碎的瓷器,珩靖看的心又痛了起來。
邊用手指抹掉淚,邊覆上嘴唇吻了上去,發顫的嘴唇愣了一瞬,隨即勾著他的腰狠狠吻住。
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跟著舌尖不斷往前探尋,將珩靖倒在氍毹上,由著司徒蒼羽欺身掠奪。
眼裡的淚落在他臉上,睫毛、鼻尖最後整張臉都沾上了滾燙的淚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