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是投機倒把,讓俺們傅主任來和你們說道說道。”傅主任是個女同志,工作能力很強,一抓一個準兒,深為這邊老太太們討厭。髮箍老太太喊道:“你快去請來吧,管天管地還管人家進城看病了。誰還沒個鄉下親戚,你們都不進城是吧,進城就是投機倒把是吧。”被她這麼一懟,那兩個人連連敗退,只得拿周明愈撒氣,“你親戚哪裡的,問了路就趕緊走,別在這裡影響治安。”不等周明愈說話,髮箍老太太喊道:“人家媳婦兒累了,在這裡管俺們要口水喝,歇歇腳。”那兩人見一群老太太戰鬥力頗強,再掀開藁秸看看驢車上也沒什麼,就三個空箢子,便也沒當回事就走了。目送他們離去,周明愈道:“多謝大娘大爺們掩護,俺們真得走了。”莫茹已經又悄悄地把雞蛋放回箢子裡,還用藁秸蓋著。髮箍老太太道:“先別忙走,我再買五十個。”她好不容易攬了一下子買賣怎麼能黃了呢,她是一點也不怕人家知道別人八分買的,她大老遠去問問、跑回來擔驚受怕地給買了送家去,難道不應該要點辛苦費?她家去端了個面笸籮來,開始撿雞蛋,“咦,我說著雞蛋怎麼變多了?”莫茹:……就你眼神兒好使。另外一個老太太負責望風,笑道:“人家多少雞蛋你也能數數,是你給的不成?”髮箍老太太卻認定就是多了,之前她都看了,被買的還剩下半箢子,這會兒怎麼快滿箢子了?等她撿完給了莫茹四塊錢。莫茹小聲道:“大娘,你撿了43個,那三個俺就當謝謝你啦。”髮箍老太太沒料到她居然看得那麼準,老臉一熱,想不承認又怕鬧了讓治安辦的人聽見,她道:“我家裡有半斤紅糖,前陣子買的,現在不吃也行,我拿來和你換雞蛋。”莫茹笑道:“那多謝大娘啦。”雖然現在紅糖不用票,可沒貨也沒招兒,照舊買不到。很快老太太去而復返,把半斤(被她在家裡挖掉兩勺子)紅糖遞過去,“差不多就是半斤,買回來一直沒機會吃。”莫茹也不計較那麼多,就給她按照黑市的價格算。紅糖雖然原價貴,但因為不是暢銷品,黑市現在一塊零五分一斤,她用雞蛋抵了。那些人見可以用東西抵,都紛紛尋思一下自己家有什麼不急用或者以後也可以買但鄉下買不到的。人群裡有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穿得比其他老太太要更破舊一些,頭髮銀白,腦門上一顆大痦子。她死死地盯著那些雞蛋,兩眼幾乎是發光,不過她一直都沒買。這會聽見莫茹說可以用東西換,她來了精神,蹭地躥到車前,一手握著車廂,老樹皮一樣的手青筋暴露,小聲而神秘地道:“小媳婦兒,我家裡有把剪刀,你要不要?”剪刀?要啊,當然要!誰家裡還嫌鐵器多啊,這時候一把剪刀要113呢。不過看痦子太太那表情,莫茹就懷疑這剪刀來路不正,估計有點故事在裡頭。果然等老太太把剪刀拿過來藏在袖子裡悄悄給她看了一眼,莫茹發現居然是一把裁縫剪刀!她不知道這時候裁縫剪刀多少錢,但是肯定不便宜,估計起碼得四五塊吧?既然是裁縫剪刀,那家裡人也都可以用,她為什麼要偷偷拿來換掉呢?莫茹有點納悶,“大娘,這個剪刀你們自己也可以用啊,裁布很快的。”她一眼就認出來是張小泉剪刀,這時候的張小泉剪刀做工精湛,做裁縫的擁有一把簡直是一種享受啊。她一下子就愛上了。痦子太太低聲道:“俺們現在不用了,你要不要吧。”要,怎麼不要啊!莫茹也發現了一點端倪,笑道:“大娘,這剪刀用的不順手啊,是不是左撇子剪刀啊?”那邊髮箍老太太聽見左撇子就扭頭看她倆,又看了一眼痦子老太太,“我說單桂蓮,你搗什麼鬼兒呢?”痦子老太太道:“去你的,你才搗鬼呢。”她催著莫茹趕緊換雞蛋。莫茹看她那麼著急,就給她換了,附送了一個草盒給她,把雞蛋裝進去,末了多數了幾個給她。痦子老太太很高興,一個勁地吸著口水,“哎呀,好久沒吃雞蛋了,回家炒雞蛋吃去咯。”看著她急不可耐離去的背影,髮箍老太太嗤了一聲,“這個敗家娘們兒,好好的家給敗了,窮的棺材都買不起了還就是一個吃。”她問莫茹單桂蓮換的什麼。莫茹笑笑沒說話。髮箍老太太哼了一聲,“我知道,不就是一把破剪刀嘛,這個老饞婆子,這把剪刀當年當了好幾回,現在終於給賣了。”言語中似有無數惋惜。莫茹好奇之下問道:“大娘,那位單大娘是裁縫啊?”髮箍老太太嗤道:“她會個屁,她就會吃。”這時候那些去問話的也都回來幫忙賣雞蛋,人多起來,莫茹就顧不上閒聊了。還有一些得了信兒借尿遁功夫溜出來買的。這時候工人工資和口糧定額比機關幹部、教師都高,是非常讓人羨慕的工種,而且有福利房可以低價租住,生活條件相對來說要好很多。比起鄉下那些養雞但是一年到頭都捨不得吃一個雞蛋的農民,他們的生活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