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臺瞪了她一眼:“你要命還是要涼快?棺材裡更涼快,也不見你去睡?”橘色頂燈亮起,空空蕩蕩的戲臺更顯得鬼影幢幢。詹臺從揹包裡面掏出明火小鼎放在燈下,暈下一片白色的柔光。他靜靜等了等,等到白光漸暈漸遠,慢慢佈滿了整個戲臺。詹臺從包裡拿出一隻小小的瓷盆放在燈旁,再掏出麻色的小袋輕輕晃了晃,伸手進去,捻出一小撮糯米。“問米?”方嵐一眨不眨地盯著詹臺,不敢錯過他手上一個動作。詹臺點點頭,凝神靜氣左手捏訣,右手兩指摩擦,白色的糯米小溪一樣淅淅瀝瀝從他指尖傾瀉而下。綠豆水淋在插上陰沉木筷的糯米小山上,似有輕煙徐徐而上。耳邊傳來一陣若隱若現的音樂,方嵐大氣不敢出,豎起耳朵細細聆聽。“走囉呵,行囉呵,走囉呵,行囉呵。”柔媚的女聲似低吟又像悲泣,長長的尾音裡藏了無盡的哀婉和纏綿。唱腔時有時無,樂韻卻未曾停過。“劉海砍樵!”方嵐低聲對詹臺說。 藤樹壟紅色的戲服被平鋪在詹臺和方嵐的中間,暗紅色的裙襬像一泓波瀾不驚的湖面。冷風漸起,微風吹散寧靜的湖水,裙襬泛起一圈圈褶皺,似一圈圈波紋在猩紅色的湖水中盪漾。原本死板空洞的繡樣就在這一圈圈波紋中盪漾,逐漸鮮活起來,栩栩如生。詹臺雙目緊盯裙襬一眨不眨,恍惚間有種錯覺,猩紅色的裙面上那波紋盪漾的湖水,像是緩緩流淌的鮮血沿著裙襬層層的繡線慢慢蔓延,點點滴滴將整件張戲服填滿。他也算得見多識廣,但是這一瞬間的晃神還是讓自己背脊發涼,指尖在大腿上狠狠一掐逼迫自己清醒過來。詹臺擔心方嵐害怕,抬起頭來看她。可她神色淡淡看著暗紅色的裙襬,看不出一絲一毫恐懼。方嵐察覺到詹臺的視線,和他對視一眼點點下巴,伸出細長的手指朝血色蔓延的裙襬摸去。指尖距離裙襬還有一段距離,兩人耳畔一直纏綿不絕的吟唱聲卻突然間停止了,萬籟俱寂空氣凝結,靜得彷彿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插在糯米山尖的筷子微微抖了抖,詹臺眼疾手快將木筷一把壓住,左手迅速抽出一張黃紙符在指尖捻燃,果斷朝天空一揚。符灰紛紛灑下,彷彿黑色的蝴蝶在空中綻放,蝶翼裂成數十片碎塊,羽毛一般輕輕飄下。方嵐臉上身上都沾了些符灰,手上握著一柄不知哪裡淘來的桃木短劍,學著詹臺的樣子,伸手蓋在詹臺的手背上,幫他按住了問米的陶瓷盆。兩人滿心的注意力都在被陰氣所震的陶瓷碗上,卻絲毫沒有注意到明火小鼎白色的燈芯,在腥風漸起的戲臺之上,輕輕晃了一晃。“怎麼回事?”方嵐輕聲問,陰沉木筷此時已經不見抖動,她抽回自己的手,詹臺只覺得她指尖曾經碰過的地方此時一片火辣辣的燙,趕緊跟著她也收回手。詹臺心裡有些打鼓:“現在還說不好到底是什麼。可惜引魂鈴不在我手上,不然還可以試上一試。”空蕩蕩的劇場內是如此的安靜,和那天的公交車站一模一樣。夏夜的蟬鳴,街上的路人,樓下商鋪的喧囂通通消失不見,戲臺上彷彿只有他和她的呼吸聲。詹臺手心已經攥出冷汗,左右環顧一圈只覺得處處都是危險。戲臺兩旁的窗戶已經十分破舊,土黃色的漆面大片脫皮露出黑色的鐵框。窗戶兩邊各有大幅棗紅色的厚重帷幔,被陣陣不知何處而來的陰風吹得搖晃,彷彿隱藏在其中的妖怪下一秒就會跳了出來。詹臺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窗幔所吸引。明火小鼎鼎身輕顫,發出極輕的嗡的一聲,卻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格外突兀。詹臺猛地將視線從窗邊挪回,便看見鼎身之間的燈芯像被尖利的指甲狠狠掐住,白色的火光奮力掙扎,卻仍是在下一秒鐘迅速地熄滅了。毫無防備的黑暗像幕布一樣瞬間遮下,詹臺下意識揮出右手,想抓住方嵐的胳膊。他揮了個空。方嵐不在他身邊。詹臺咬緊牙關,左手從糯米山上一把抽出陰沉木筷,筷尖點蠟油狠狠在腰上裹著的蛇皮布上擦過。蛇皮布上塗了薄薄一層紅磷粉,筷尖擦過幾乎是瞬間就起了淡藍色的火焰。火光帶來片刻光明,詹檯面前一片空無一人,法器仍在身邊,紅色的戲服和方嵐卻已經不見了蹤影。“走囉呵,行囉呵,走囉呵,行囉呵。”唱腔再起,像是從遠方徐徐踏來。筷尖的光亮有限,只能看清面前一米左右的空間,詹臺緊握桃木劍,耳尖豎起隨時準備撲起。燈卻突然亮了。不是明火小鼎的白光,而是戲臺上的那盞橘燈。方嵐站在戲臺側面,雙手緊緊向下拉著燈閘。她神色緊張,看到詹臺側目望過來的時候伸出食指,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詹臺順著她的目光往前看,只見原本擺在兩人面前的那件戲服,不知何時竟然被放到了戲臺正央。不,並不是被“放”過去的。詹臺瞳孔微微擴張,牙關緊咬按捺住齒間的驚呼。血紅色的戲服,“站”在橘色的燈光底下!戲服當中分明空空如也,裙襬衣袖卻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