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課上補眠——竟覺得自己不曾參與,好可惜。齊謹逸揉他的頭:“怎麼會可惜,你不也才十七?大把光陰。”聽他這麼說,凌子筠才驚覺自己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嘴。他想說他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做過這些事感到可惜,而是——而是什麼呢,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夜深風涼總讓人徒增憂思,有什麼東西由心底往上翻湧,摸不到也理不清,情緒壓抑太久的後果就是,等你想去抓住心中情緒的時候,卻連這份心情是什麼都分辨不清了。他看著身側寬闊的跑道,心裡紛擾,腦中嗡鳴,煩躁感一霎衝上頭頂,竟驀地往前跑,像在逃離什麼,又像在奔向什麼。齊謹逸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跟著他步上跑道,可他跑得太快太烈,竟一下子衝出去很遠。看小孩只是沿著跑道在跑,沒做其他的事,齊謹逸當他心情不好想發洩,便緩下腳步,站在原地等他。凌子筠很快跑完一圈回來,他太久不做運動,一時失氧,氣喘吁吁地往前倒,被齊謹逸穩穩接住。“抓到你了,”他笑著說,“——也接住你了。”缺氧的感覺讓大腦昏沉,同時又意外地清醒。凌子筠抓著齊謹逸的外套邊緣,嗅見自己身上的藥味和他身上的檸檬味,在昏沉和清醒地交界處想著——他被想逃離的東西抓到了,被想奔向的東西接住了。-齊謹逸坐在看臺,座椅下有洗不掉的鏽跡,等著被翻新,小孩枕在他腿上平復著呼吸,手背蓋在眼眶。“你跑什麼?”齊謹逸輕輕撫他胸口,幫他順氣,“發酒瘋?還是怕被校警抓,練習逃命?”呼吸仍亂,凌子筠說話斷斷續續,像在讀詩:“想到一首歌的片段,但是想不起歌詞,也想不出來是什麼歌,以為跑一下,可以理清思路。”齊謹逸總能被他輕易地逗笑,悶悶笑了兩聲,才說:“好學生就是聰明,鍛鍊身體又鍛鍊思維。”又說,“什麼片段,你唱一下,我幫你想。”凌子筠沉默了片刻,在齊謹逸以為他睡著了的前一秒,他輕輕淺淺地哼唱了一小段旋律。小孩的音準很好,齊謹逸思索片刻,從頭唱了出來:“寂寞也揮發著餘香,原來情動正是這樣,曾忘掉這種遐想,這麼超乎我想象……”凌子筠沒說話,亦沒喊停,仍沒拿開蓋在眼眶上的手,頸後的體溫太暖,即使現在已是深宵,也不讓人覺得淒冷,耳邊似又聽見捲起的海浪聲,很舒很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