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沒多久,媽媽就離開了朱斯蒂娜,再也沒回來。那年她六歲。“父親說媽媽一生都在尋找自我,最終她找到了。”過了這麼多年,朱斯蒂娜已經可以很坦然地看待這件事,“她的生命在最後關頭有了意義,所以媽媽的一生是圓滿的,我理應為她感到高興才對。”“你不恨她離開了你們?”朱斯蒂娜握緊了咖啡杯。“那麼你呢?”她清脆的聲音在客廳裡迴盪。盧卡斯租住的房子很老,樓梯仍然是木製的,朱斯蒂娜走上來的時候,每一步都會伴隨著“嘎——吱——”的聲響。他的公寓也很簡單,客廳裡只有兩個沙發和一張茶几,簡陋到無處安放生活的氣息。像他這樣的人不應該住在這裡,不應該每天晚上歸家,首先要抖下一身的蕭瑟與疲倦,而後與孤單同眠共枕。他應該有一個美麗的妻子,生個英俊的兒子,再養條狗。住在鄉下,在鄰里相互認識的小鎮裡。除了工作與家庭,便是與朋友喝酒聚會,生活簡單又幸福。“你為什麼……要來到巴黎?”朱斯蒂娜的話音落下。他眼底流露出的倉皇像根針,刺入了她的心房。尖銳的疼痛使得朱斯蒂娜顫了顫,而後是與飢餓近似的感受用心底蔓延開來,難耐,瘙癢,蓋過刺痛的位置,將痛楚變為無法言說的感觸,她幾乎能聽到小蟲爬過心臟時發出的“沙沙”聲響。她很想伸出手,握住盧卡斯的手,或者做點其他的什麼。本能告訴她,不要去細想。朱斯蒂娜又想吃東西了。盧卡斯沒回答她。他扶了扶鏡框,彷彿這就能將臉上的落魄與痛苦摘乾淨似的。盧卡斯露出一個勉強的微笑,他的雙手輕輕握到一處。朱斯蒂娜知道他的肢體動作代表了什麼,她的父親還是一名心理醫師。“提及母親時,你的表情很幸福,朱斯蒂娜。”他說,“或許,你應該找回屬於母女的過去。”06屬於母女的過去。又是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躺在床上,朱斯蒂娜的腹部難得沒有咕咕作響。盧卡斯親自下了廚,牛排的味道不如餐廳,卻也比忍受飢餓好上不知道多少倍。屬於……媽媽的過去。朱斯蒂娜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她開啟了電腦,螢幕在黑夜中亮起。面對著谷歌的頁面,她怔了片刻,隨即意識到自己在害怕。害怕什麼呢?回過神來的朱斯蒂娜很是莫名。她伸出雙手,一字一頓,鄭重其事地在搜尋欄中輸入了一個名字。“嘉莉·萊克特”。作者有話要說:朱斯蒂娜搜不到的,原因你們懂得,嘉莉從來都不屬於萊克特。☆、07-0907朱斯蒂娜什麼都沒搜到。也不意外。媽媽只是個裁縫,又不像父親,谷歌上一搜他的名字,能搜出很多論文和學術講座的條目。日子還在照常過。回到學校的朱斯蒂娜依然是個成績優異的好學生,用土豆沙拉和素面捱過白天的生活。她交到了新朋友,有出沒於派對與夜店的漂亮姑娘,也有和她“一樣”的素食主義者。與他們坐在一起時,朱斯蒂娜免不了會想,其他的素食主義者也會和自己似的,時時刻刻忍受著對真正食物的慾念嗎?而且媽媽也是個素食者,正是她培育了自己。她呢,是否也是如此?朱斯蒂娜想,或許不會的,媽媽美麗又聖潔,她不會用虛假的外皮矇騙自己與別人。朱斯蒂娜的確很想尋找到與媽媽的回憶,可她沒什麼線索。朱斯蒂娜仔細回想了很久,想到了在母親離開之前,曾經暫時將她託付給了某對沒有孩子的夫婦,也是素食主義者。趁著雙休日回家的時機,朱斯蒂娜從家裡翻出了當年那對夫婦的聯絡方式。她打通了電話,遠在英國的林頓夫婦對朱斯蒂娜的來電非常驚喜。他們很樂意幫助她。朱斯蒂娜決定待到假期時到英國走一趟。“——朱斯蒂娜,朱斯蒂娜?”“嗯?”而現在,她卻要繼續忍受現實的折磨。朱斯蒂娜抬起頭,看向餐桌對面的朋友。她叫露比,是個溫柔乾淨的女孩兒,在視線相接的時候,露比流露出關懷的神情:“你還好嗎?我覺得你最近有點心不在焉。”“我沒事。”說著朱斯蒂娜視線下挪,停留在露比與自己的餐盤上。擺放在餐盤裡的牛油果和水煮西藍花,在如今的朱斯蒂娜看著蔥鬱的翠綠色,只覺得胃部一陣翻騰。她免不了想起在盧卡斯家裡吃的那頓飯。刀刃沿著肌肉紋理切割,漂亮的血水流淌到盤中,白熾燈的光芒在液體的呈現下變為淡淡的粉紅色。她叉起一小塊肉,送入嘴裡。血的腥味,肉的甜味混在一起,伴隨著她的舌尖翻滾攪拌,然後吞嚥下肚。很美味,可是還缺了點什麼。在盧卡斯的注視下,朱斯蒂娜本能的忽略了不太令人滿意的那一部分。她不想盧卡斯的臉上浮現出愧疚與失望的神情。可在歸家之後,在朱斯蒂娜自己學著烹飪之後,細細想來,她吃下去的還不是完全的肉類的味道,爐火改變了它的本質,還有多餘的鹽與醬料。他們在吃麵前綠色的垃圾時,可沒那麼多步驟。“露比,”朱斯蒂娜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