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遲和顧惜之間被助理放了一個迷你的加溼器,水汽源源不斷地冒出來。顧惜了深吸了一口氣,神情變得更放鬆了一些:“每次看見這些有錢有勢的男人,我就心情不好,他們有錢有勢,就理所應當地以為別人都該給他們跪下,跪的不好看的就要像馴養小貓小狗一樣地給別人斷糧斷水,直到對方的骨頭脆了斷了,跪的好看了,他們才覺得你是守了本分……”池遲抬眼,在水汽繚繞中,她看不清顧惜的神情。“等咱成了大明星,成了大腕兒,你什麼技能那都是給你的名頭上鑲金邊的東西,你現在這樣,別人真看上了你別的本事,揮揮手就能讓你的戲路斷了,懂麼?”顧惜扭頭看向那個被她發現的女孩兒,這是她隨手點到的寶貝,任何阻止她發光發亮的可能,都會被顧惜自己視為威脅。“我懂。”池遲很認真地點頭,她的手從褲兜裡一摸,一袋漬青梅就被她拿在了手上。“這個你改天不用減肥了真的可以嚐嚐,真的不錯。”顧影后在意的可不是這個東西好不好吃,而是——“為什麼你會把吃的放在褲子口袋裡?你髒不髒啊?我告訴你,褲子口袋這種地方除了自己的手什麼都不能放,會顯得人胯寬腿短上鏡難看知道麼!”“塑膠袋裝著,很乾淨啊。”池遲把袋子在手上顛倒往復看了好幾次,確認了確實密封地很好,至於胯啊腿啊什麼的,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又不是活在畫報裡,哪有那麼多的好看不好看。顧惜翻了個大白眼:“你除了吃能不能有點出息?你乾脆改名叫吃吃出道算了!”池遲在顧惜的調侃中把一枚青梅倒進了自己的嘴裡,外面是一層淡淡的鹽味,咬開果肉,是酸,是甜,是恰到好處的脆。眯著眼睛,她好像在品嚐著味道,其實是在平復自己的思緒。池遲從沒有像此刻這樣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演戲,在那些能讓她全心全意對待的角色中,她一定能忘記那些自己模糊想起的曾經。哪怕它們很輝煌,哪怕它們很耀眼,池遲也已經感受到那是總有無奈和不甘在灼燒靈魂的人生,絕對比不上現在——她做著自己最愛做的事情,所以輕而易舉地就滿足和快樂。……從電梯裡出來,池謹音看見了那個站在自己房門前的高大男人。“你怎麼來了?”“正好來杭城辦事,順便看看你。”這個男人就是剛剛跟顧惜她們談完了合作的池謹文。他也是池謹音的親生哥哥。池謹音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絕對不是妹妹看見哥哥會有的笑容,我們可以稱之為模式化的假笑。“池董事長不是日理萬機?還能順便來看看我這個無足輕重的美術老師,真是太榮幸了。”聽見這句話,在顧惜面前頗有些不可一世的池謹文的臉上變得有些狼狽,也有點疲憊,摘掉眼鏡,他露出了俊俏的眉眼,即便是已經奔著四十去了,他的面孔還是一種比年齡鮮嫩很多的精緻,這種精緻與他嚴謹沉默的性格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所以他從二十幾歲就常年與墨鏡為伴,還被自己的妹妹起外號叫“蛤蟆眼暴君”。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最近一年的時間,池謹文都沒有和她妹妹說上幾句話。“音音,別這麼跟哥哥說話好麼?找奶奶的事情,我們真的是都已經盡力了……”池謹音的身材更像她那個早就離婚再嫁的媽媽,嬌小玲瓏、凹凸有致,搭配著池家人的長眉俊眼,在旁人的眼裡那就是嬌嬌弱弱的一朵芍藥花。只有她的親生哥哥知道,在奶奶去世之後,這朵芍藥花是怎麼在一夕之間長出尖刺,刺傷別人也刺傷自己的。“盡力又怎麼樣,她在時候我們都沒有盡力,奶奶不見了,我們再怎麼盡力也不過是求個自我安慰,你還要在這裡跟我表功麼?”如果我們過去對奶奶的關心也足以讓我們現在說一句自己已經盡力了,是不是我們此刻就不會這麼冷硬地彼此傷害著?文青氣質頗重的池謹音並不知道答案。她怎麼都忘不了那天她跑到奶奶那裡,就像她曾經做的那樣去抱怨哥哥對她的專制。奶奶的頭髮全都白了,臉上卻依然帶有神采。一盅冰糖芡實銀耳羹在燉盅裡氤氳出了甜香氣——每次她回去看奶奶,老人總是用手操縱著電輪椅給她忙這忙那,甜品是必須的,大餐是肯定有的,如果她能在奶奶家住上一夜,第二天還能喝到奶奶跟老廣東們學煲的老湯。池謹音抱怨的事情很簡單,剛剛研究生畢業的她不想按照哥哥的那樣進天池的設計院當設計師,更不想跟哥哥安排的男人相親。抱怨的話說著說著,就成了對自己哥哥的控訴大會。池謹音剛出生沒多久她父母就離婚了,還沒等她長到桌子那麼高的時候,父親就急病去世了,那以後,她和十幾歲的哥哥只剩下奶奶可以依靠。年已耳順的奶奶既要重新出山支撐天池偌大的家業,又要從頭開始訓練池謹文,還要照顧年幼的自己,在池謹音的心目中,奶奶就是這個世界上那個真正無所不能的人——哪怕她在別人眼裡只是個走不動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