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辰已經預料到兒子會有這樣的舉動,他雖然不大在意兒子對於自己的態度,但是多少還會顧忌學生的感受。於是蔣辰皺了皺眉,叫了一聲:“顧瑾。”顧瑾停下身,看著是有些不耐煩了。蔣辰說:“禮貌呢?”顧瑾抬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冰冷的。蔣辰擔心他可能會突然發脾氣,剛想說算了你上樓吧,在這時,顧瑾聽話地叫了孟欣的名字。並沒有想要發脾氣的樣子。孟欣受寵若驚,連忙鞠躬向顧瑾問好,又說打攪了云云。顧瑾說沒事。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了,你自便。說完這句話,顧瑾頭也不回地走到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蔣辰家裡的電視通常都只是擺設而已。他和顧瑾都不大看電視,有時候保姆會開啟看一會兒,但終究害怕打攪到蔣辰工作,近幾年看的也越來越少。不過孟欣來家裡過節,總覺得不開電視有些冷清。蔣辰將電視的聲音調到最小,看著裡面的人蹦蹦跳跳,好像家裡也熱鬧起來。蔣辰並沒有打算在飯桌上談論孟欣的學業,就隨便和她聊了聊。孟欣說家裡只有她一個孩子,父母都很疼她,希望她有出息。雖然家裡經濟條件並不好,但總是多給她打零用錢,不想讓她在同學面前丟臉。蔣辰說你是哪裡的人?孟欣說是她蘇州人。蔣辰微微怔住,半晌喃喃道:“你是蘇州人。”導師的反應很奇怪,孟欣問老師您是有親戚在蘇州,還是怎麼。蔣辰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含糊著說:“不是……因為顧瑾小時候在那邊住過。”孟欣愣住了,隨後說:“這樣啊,那您也在蘇州住過一段時間吧。”“也不是,……”蔣辰又拿起一支菸含在嘴裡。每當有人提及到顧瑾的時候,他都會忍不住吸菸,好像形成條件反射了一樣。這當然不是一個好習慣,而蔣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你會說蘇州話?”蔣辰問。孟欣點了點頭。蔣辰之所以問了這個問題,是因為小時候顧瑾會說蘇州話。蔣辰第一次見到顧瑾的時候,他才十二歲。雖然在同齡人中個子算是高的,但他終究是沒長開,也沒有成年後給人如此強烈的壓迫。只有一雙眼睛,冷淡的,沒有什麼情感,卻也鮮活多姿,彷彿能透過那雙眼睛看到他靈動的生命力。顧瑾和蔣辰談話時,用的都是普通話。蔣辰問他會不會方言,他說會,但是不想說。蔣辰有些驚訝,問他為什麼?顧瑾道,總覺得說方言像是俚語,他現在不大說方言了。那時候顧瑾才十多歲,還是年輕,率性而為,想法都是毫不掩飾就說出來。相比於現在的沉潛隱藏,倒有些天真。當時蔣辰也不像現在這樣怕顧瑾,他是真的把顧瑾當成自己的兒子來看待。如果自己的兒子說出這樣的話,肯定會被蔣辰批評一頓。蔣辰也年輕,端著教師的架子,聲音也嚴肅,說方言是非常寶貴的資源,沒必要藏起來或者感到羞愧。說普通話很重要,但方言也要會說。顧瑾說可是在這邊沒人聽得懂蘇州話呀。蔣辰語塞了一段時間,道:“我可以教你上海話。”他們兩個真的是像父子一樣相處了很久。顧瑾聰明且勤奮,蔣辰家裡的藏書一般都枯燥無味,顧瑾也能看得下去。父親工作的時候,兒子就在床上躺著看書看論文,還裝模作樣地在書上批註圈點。顧瑾的媽媽出差去外地,放心的把顧瑾送到蔣辰家,讓蔣辰照顧年幼的兒子。那時候蔣辰和顧瑾相處的融洽且自在,就算有矛盾和爭執,年長的總要讓著年幼的,甚至要用禮物討好一下。從什麼時候起,父子兩個就變得如此生疏了呢?吃飯的時候顧瑾也不要出來,是張阿姨敲開了他的門,把晚餐送進了屋子裡。對於兒子這種沒有禮貌的行為,蔣辰無奈的默許,也是害怕把顧瑾逼急了。蔣辰對兒子是害怕或是躲避、忽視的態度,但他也只是對兒子一個人這樣。在學校中,蔣辰當然也有另外一副姿態:溫柔但不熱情,因為對工作過於尊重,嚴肅認真的態度佔據絕大多數時間。搞得很多學生都認為蔣辰是那種很冷漠的教授。但凡學校裡知道蔣辰和顧瑾是父子關係的人,都會由衷地感嘆一句:父子倆真像。不管是長相也好,亦或是那種冰冷的態度,都讓人明白這兩個人出自於同一個家庭。當然外人也看不到蔣辰對顧瑾複雜多變的態度,也就不會知道完整的蔣辰是什麼樣子。孟欣吃了晚飯後和導師聊了聊自己的想法。她現在不敢再提《費德爾》這部書,換了思路和老師聊戲劇。其實孟欣打心底裡害怕這個少年成名學識淵博的導師,說話時一般不大敢看著蔣辰的眼睛。不過她也是真的崇拜著蔣辰,不然也不會拼命地搶地方讓他當導師。他們在客廳中聊了一個小時,隨後蔣辰走到自己的書房裡給學生拿了一本參考書,讓她回去看。看時間差不多了,蔣辰開車把孟欣送到了地鐵口,這才自己又回家去了。在回去的路上,蔣辰一直在思索自己與兒子之間的關係。他突然覺得有些慌張。前幾年感覺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