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說是胸悶,要做個小手術。”我說:“我不想去。”然後那天孟穹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說:“去吧,總歸是你親爸。”陳嘯虎戳了我的軟肋,孟穹更是和他齊心協力。他認定我不會因為憤怒而不顧他的死活,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因為我是人而不是畜生,我和陳嘯虎的父子關係決定了無論他做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我都不能對他袖手旁觀。我看了孟穹好一會兒,嘆了口氣,道:“你讓我去,我就去。”孟穹被我說得一怔,苦笑了一會兒,走到廚房做飯。那天晚上我的興致全都被陳嘯虎破壞了。我不想去,一遍遍地問孟穹能不能不去,孟穹就說‘都要做手術了,你還是去一下吧。’我很奇怪得看著孟穹,當時還以為他又沒錢養我吃飯了,才想把我送出去,有點無奈有點不安,背對著孟穹一夜無眠。結果第二天早上孟穹就把車票給我了,我拿著車票驚愕得看著他,我問:“怎麼這麼早就有車票了?這是誰買的?”“我買的,”孟穹說,“早就聽你爸說要做手術,那天他回來看你就和我說了,我正想著要讓你過去一趟呢,這麼巧昨晚他就打了電話。”我總算感覺到不對了,我猶豫著說:“——你這是要趕我走嗎?”孟穹連忙說:“怎麼可能,這不是……”他抿了抿唇,說:“我腦子有點亂,我想自己想想。”我說:“你亂什麼?”他說:“那天我在工地上看見兩個人,我覺得挺難受的。他倆……”“是同性戀。”我淡淡地補充,“那怎麼了?”孟穹看著我,他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把‘同性戀’三個字說得那麼順,這三個字帶給他那麼大的壓力,而我卻彷彿無所謂一般。他搖搖頭,說:“不怎麼樣,我只是覺得難受。那個弟弟以前還借過我錢,也就比你大一點,他們倆人都特別好,平時看見誰都笑著的,就因為這事,所有人都能給他們一腳——大哥,你明白嗎?我不怕你和我走到岔路上,我怕別人看不起你。”他的忐忑讓我有種莫名的憤怒,那時候我肯定是有抱怨的,抱怨他讓我走到這條路上,可卻在這裡動搖,甚至早就買了車票要我走。我幾次張開口想說些什麼,都害怕自己會和他吵架,於是偏過頭不直視他的眼睛,強壓住自己的怒意。孟穹沉默地給我收拾揹包,他收拾了很長的時間,一個字都沒說。他給我裝了很多衣服,除了衣服什麼都沒帶。孟穹一直收拾到下午,他帶著我去做公交車,一路乘到火車站。站在火車站口,我對他說:“孟穹,我不想走。”我看到孟穹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好像隨時都可以倒下一樣。他沒倒下,低著頭向前走,他走的很快,我要小跑著才能跟在他旁邊。我又重複了一遍:“孟穹,別去了。我們回去。”這時孟穹的手都在抖,他顫抖的幅度很大,因為走得快,他出現了小幅度的偏跛,重心都壓在了左腿上。我終於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我快走幾步拽住他的手,對他說:“你怎麼了?”旁邊太嘈雜,我想我的聲音他沒聽見,孟穹只是看著我,輕輕摸了摸我的臉,他說:“大哥,你讓我安靜一下吧。我真的害怕。你可以說我膽小,可以嘲笑我……可讓我靜一靜吧,等你回來,等你回來我們再說好不好?”我看著他的眼睛,發現他眼裡都是疲憊和慌亂,就像是一隻被貓攆了一天的老鼠。我被我自己的比喻弄得哭笑不得,我說:“好,等陳嘯虎手術完了我就回來。不過如果你沒想好呢?那我去哪裡呢?”我的話語變得凌厲,我說:“你還趕我走嗎?”我那麼傷心,那麼憤怒,我終於知道了,前世那個模糊的印象竟然是真的。真的是孟穹親手把我推給陳嘯虎,讓我回家,然後回來之後,他就開始單方面的對我進行冷戰。我沒想到他那麼懦弱,懦弱到即使我答應陪他一起,他還動盪不安。孟穹急忙解釋:“不是,我沒趕你走,我就是想……”“別說了,”我幾乎要喊起來,我說,“我不想和你吵架。車快開了,我走了。”說完,我從他手裡接過揹包,頭也不回地往車上走。孟穹在我後面終於喊了一聲,他聲音裡有說不出的疼痛,他道:“——大哥!我真沒趕你走。你爸給你交了學費,你不應該去看看他嗎?”不提錢還好,他這麼一提,就讓我更憤怒,我知道他缺錢,可他從來不和我說,每次都是這樣,只要能解決我的學費問題,他好像什麼都能捨出去,包括我。我向前走,一直走到車上,我都沒有回頭。火車上又熱又擠,過道上擺滿了東西,我放好東西,撐著下巴閉上眼睛,火車裡充滿了難聞的味道,有帶著許多小孩兒的旅客上來,不小心摔了一個孩子,那小孩兒就開始撕心裂肺的哭泣,其他孩子都開始哭鬧,一時間車廂裡喧譁不已。我睜開眼睛,從座位上站起來。我知道孟穹不會放開我的手,平靜之後,我發現他一直都沒有和我說重點。從擁擠的人群中鑽出來,我站在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