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穹最近的一個視窗,還沒來得及開啟窗戶,火車就已經啟動了。我只看到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站臺上,看起來像是一條被拋棄了的狗。心中湧起了強烈的要從車窗跳下去的衝動,看著緩慢後退的馬路,我真的開始掰車窗,讓它開啟一個能容納我下去的縫隙,我的腿伸下去,可我還沒來得及跳下去,就被人拉了回來。那人張開口對我咆哮:“你找死啊?”我的心臟怦怦直跳,衝到窗子,對那邊喊:“——等我回來。”可火車跑的那麼快,我不知道孟穹聽到了沒有,我已經看不到他了。陳嘯虎真的做了一個小手術,他太累了,有些肺水腫,吃了好幾天的藥。在病床上看到他,在沒有原本的銳氣,他老了很多,頭髮都白了。他那麼虛弱地拉我的手,我就不好甩開了。他很虛弱而欣喜地盯著我,聲音很小地說:“……兒子,對不起。”我一怔,有些茫然。陳嘯虎說:“你媽死的時候,讓我好好照顧你,結果我……哎。”陳嘯虎嘆了口氣,說,“那時候我很害怕看見你。你長得和你媽太像了,我看見你就特別傷心。這麼幾年沒看見,你長高了,也不像你媽了,我這才敢回來。”我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從照片上看,我長得確實是像我媽。陳嘯虎彷彿回憶一樣,淡笑著說:“——你知道嗎?那時候看見你媽,她正坐在河邊洗衣服。我一看見她那雙手,就想,我要娶這個女人。我要她成為我的人。”手術後他太疲憊,陳嘯虎沒說幾句話就睡著了。走進來一個很高的女人,她來給陳嘯虎送飯。這是陳嘯虎的第二個妻子,前幾天怕我不適應,她一直沒有出現。現在看見她,女人明顯有些驚慌,她說:“我不知道你在這裡……哎呦,早知道不來了。我這就走。”女人的臉長的很圓,但是右邊有一個酒窩,說話的時候很像是我媽。於是我說:“你待在這裡吧,我走了。”看完陳嘯虎做手術,我一刻都停不了,買了當天晚上的火車票,揹著衣服就要往回趕。等車的時候,我隨便走了走,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了一個很小的寺廟。孟穹覺得迷茫,我也是一樣的。我雖然沒喜歡過女人,可也沒喜歡過男人,和孟穹在一起,多的是類似親人的感情,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戀、成了同性戀會怎麼樣,這些問題都纏繞在我心上,我就希望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可以讓我直接坐到車子啟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