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司馬晉，朕知你精通算學，但你可知行軍打仗耗資，可知如何經營國庫，可知如何改革賦稅？&rdo;他再跨一步，走到劉宇昱身前，伸手將他扶起，沉聲道：&ldo;劉宇昱，朕知你滿腹經綸，博學多才，但你可曾碰過刀槍劍戟，可曾隨軍夜行千里不眠不休？&rdo;眾人一時無言，承乾帝令內侍將那一碟血ròu撤走，又陸陸續續呈上美食佳餚，豐盛無比。承乾帝招呼眾人入席開宴，卻無人舉箸。劉宇昱放下竹筷快步走到殿中，&ldo;撲嗵&rdo;一聲重重跪下，但膝蓋已無任何痛感，此刻他腦中，滿是血色夢幻，洶湧澎湃，殺伐不止。&ldo;臣願從軍，從普通兵士做起，終有一天能上陣殺敵，不負男兒鐵骨。&rdo;承乾帝起身相扶，平和道：&ldo;卿乃承乾五年舉子，前途無量，不可如此。&rdo;劉宇昱又是一跪，朗聲激昂道：&ldo;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rdo;眾人皆跪，金碧輝煌的宮殿終於可見赤子之心。承乾帝舉杯，深沉的眼中迸發出前所未見的光輝，似朗朗星辰，又似燎原大夥，不可向邇。&ldo;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rdo;此時此刻，劉宇昱平生第一次，敢如此直視帝王雙目，因為他已看到，他畢生的信仰。自宋朝以來，朝廷未免藩鎮割據之禍再現，重文輕武，內重外輕，但凡有才學的青年之士大多不願參軍，而參軍者多為不得以，難有真心報國之人。那日宮中饗宴之後，稍有抱負的青年皆報名參軍，投筆從戎。一時間，參軍再不是讓人譏笑之事。他們懷抱夢想，他們懷揣拳拳赤子之心，殺敵報國。夕照燒紅了他仍舊白皙的臉龐，舉杯痛飲，朗聲大笑，現下他才知，男兒應是如何。&ldo;烽火照西京， 心中自不平。 牙璋辭鳳闕， 鐵騎繞龍城。 雪暗凋旗畫， 風多雜鼓聲。 寧為百夫長， 勝作一書生。&rdo;茫茫征途，任誰敢擋，我便遇神殺神遇鬼殺鬼。陳詮再飲，望向低矮處無數寒光閃閃的鐵甲，高聲唱到：&ldo;今欲覓此類，徒然撈月影。君不見，豎儒蜂起壯士死，神州從此誇仁義。 一朝虜夷亂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我欲學古風，重振雄豪氣。 名聲同糞土，不屑仁者譏。身佩削鐵劍，一怒即殺人。割股相下酒，談笑鬼神驚。&rdo;他向遠處眺望，將餘下烈酒傾倒在泥土之上。父親，您被官場腐朽蠶食的志願就讓孩兒為您實現，來日沙場殉國，再去地府向您叩頭認錯。&ldo;嘭‐‐&rdo;的一聲脆響，酒罈被摔碎在光禿禿的岩石上，仍有些許酒水順著岩石的輪廓流向這片深沉厚重的大地，滲入泥土，澆灌森森白骨。青山之間，忠魂不滅。&ldo;千里殺仇人，願費十週星。專諸田光儔，與結冥冥情。朝出西門去，暮提人頭回。 神倦唯思睡，戰號驀然吹。西門別母去，母悲兒不悲。身許汗青事，男兒長不歸。 殺鬥天地間，慘烈驚陰庭。三步殺一人，心停手不停。血流萬里浪，屍枕千尋山。&rdo;他笑，看江山如畫，看廝殺蔽日。蒼穹之下，殘陽如血。轟隆一聲悶雷驚詫了死寂中的平沙關，豆大的雨滴傾盆而下，將摻雜著濃濃血腥的大地打落得面目全非。&ldo;這一兩天裡，雨勢是收不住了。&rdo;完顏煦立於窗下，些許雨點飄落在身上，帶著泥土的腥甜。他深深皺眉，面對這般前所未有的困境，他已不能像在人前一般故作鎮定，眼看著雨越下越大，道路泥濘，城中糧糙只能再供給一日，若援軍被困途中，那麼，城破便在旦夕之間。&ldo;王爺。&rdo;胡爾諾急匆匆地推門而入，單膝跪地，垂首艱難道，&ldo;王爺，援軍到不了了。&rdo;銀色閃電割裂了灰暗的天幕，繼而一聲驚雷平地炸響，餘下久久不散的轟鳴。完顏煦轉身，隱忍著心中不斷上揚的慌亂，沉聲問：&ldo;出了什麼事，說清楚。&rdo;胡爾諾叩頭一拜，眼圈已然泛紅，是悲痛，更閃爍著嗜血的光。&ldo;溫敦反了！&rdo;&ldo;那小人將軍隊領入平沙關外三十里天險山澗之中，而在那裡早已埋伏好魏成的部眾，只等大軍經過之時前後圍堵，從山巔落石，我軍三萬餘人，全部戰死。&rdo;手臂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他沉默地走向刀架，白刃之上全然是冷凝的光，對應他此刻沸騰的心緒。起刀，壓抑的空氣中白蛟飛騰，刀落，伴隨著案几碎裂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