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此一來,滿朝文武,亦有所劃分。以前,大家莫不知道徐家勢大,但都還以為其是以太子為重,但經了此事,加之太子並非貴妃親生,漸漸便有了普遍的疑惑。只是,上至和帝心知肚明,下至大小官員隱隱猜測,誰也不會主動捅破。因政治一事,除了需要一雙聰明的眼,更多的時候是對錯誤乃至罪惡的容忍,就像是人身體上長了一個膿包,要麼,在剛鼓起來時就要服藥壓下,要麼,只能等它熟透了,才好擠破。當然,其中也不乏正義之士,主動上疏批斥徐家,對這些人,和帝雖不忍,也只能責罰了,或罷或免,清出京城。各位,千萬莫道這些人傻,一來其等雖遭到責難,但其心可敬,其志可嘉,任何國家、任何時期的政壇,都需要這樣的清泉,雖不能改變什麼,但卻是牽制整體政治道德不至於更深墮落的力量。二來,政壇上,本就是此一時,彼一時也,今日因此派遭難,明日,又怎知不會因此而高抬?長話短說,天禧二十六年開春,寧王卻在整盤棋都往徐家傾斜的時候站出,他雖未與徐家正面衝突,但力挺太子、壓制徐家的動向很明瞭,和帝為權衡各方,自當支援,而滿朝文武,除了那些鐵了心與徐家勾纏的,也有不少官員明裡暗裡支援寧王,是以這兩年多來,寧王的勢力大漲,與輝王一起,形成一股壓制徐家的力量。議事完畢,淳于郭帶著馬振等三人出來,剛才的討論,各個都議事到形勢嚴峻,馬振跟著青廷已有十年,另兩人短些,也有五六年,但並不知青廷的最終所向,此時逐見緊迫,不由想到,若和帝大行,太子上位,貴妃徐家必要打擊寧王,而屆時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定在劫難逃。以馬振為首,幾人心中不由生出匪夷所思的大膽暗想,若是和帝大行,寧王,不再止是寧王,便好了!青廷送走了眾人,吩咐周成,“去將娘娘請來。”周成知能到這後院書房的,便只有劉娘娘,應一聲,忙去了。不多時,子鈺來了。青廷見她一身梨花白的底裙,外面罩著嫩綠暗花繡底的罩裙,不由笑了,“今日穿的這樣鮮嫩。”子鈺柔柔一笑,看著自己的衣裙,道,“這裙子去年做的,嫌顏色嫩,只穿了一水,今日天好,便翻出來穿了。”說著有些不好意思,“會不會有些太嬌嫩了?”青廷呵呵笑道,“你越是嬌嫩,我越喜歡。”子鈺一聽,饒是二人已做了十多年夫妻,對於青廷的調笑,她仍是羞意難耐,微紅了面色,輕走上前。青廷仔細端詳她,見她髮髻上還只是插了些鳳釵、玉簪之類的尋常頭飾,手上也只戴了個金剛石的戒指,便道,“你裝扮的也太清減了。”子鈺撫著髮髻,“你知道我一向不大愛那些個飾物,要麼太重,要麼晃啊晃的,幹什麼都不爽利。”青廷笑笑,也就不再以為意。二人又說了幾句,子鈺給他重新泡茶,一邊問道,“才剛與淳于先生他們都來了?”“皇兄昨夜病重,與他們商議一下。”子鈺手一抖,那茶壺裡的水便潑灑了一些出來,顫顫地將壺放到桌上,平靜了一會,方將茶盤端過來。青廷銳利的眼,對上她有些發白的臉,心中忽然劃過針刺一般的疼痛,兩人默默坐了一會,青廷見她總有些魂不守舍的,使力按捺住心中的煩悶,吩咐道,“你是不是不大舒服,如若這樣,便先回去吧。”子鈺有些羞愧,她想化解,卻一時不知說什麼好,終於站起身,輕聲道,“是有些頭暈,我先走了。”出了門,杜蘭有些稀奇,“今日這樣快?”見她面色蒼白,沒了剛才來時的明媚氣息,以為他二人吵嘴,便不再問。一路上,春陽燦燦,花萌草長,世間萬物,包括那亭臺樓閣,都好似從冬日的灰白中復甦過來,重新染上了色彩。子鈺的心中,卻籠著黑壓壓的一層灰,她不懂這是為什麼,卻揮不掉那沉悶不適的感覺。低下頭,瞥見自己身上嫩綠的衣衫,眼前不知怎的,忽然晃過他將自己攬在懷中的情景——“魚兒,今天朕看到你在桃樹下面走著,真是……以後,呵呵,以後朕要將這普天下所有的綠色,都做成衣衫給你穿來,好不好?”那一日,是媚蘭死後賢妃帶她參加桃花宴,主動與他和好吧,別人都以為他在看賢妃,但她知道,他看的是她,她一直知道……扶住路邊的一棵楊樹,她有些心悸,為什麼,為什麼過去了這麼久的事,忽然想來,卻如此清晰?低下頭,一顆淚珠,滴落到腳邊的塵土中。晚間青廷來了,子鈺服侍他入寢,她已恢復了平靜,邊將他腰間墜著的玉佩等飾物取下、收好,邊問道,“皇上的身體,壞到了何種地步?”青廷見她面色平常,看向他的眼神也清澈透明,道,“昨夜咳血,張中放(注:和帝專用太醫,出場過哦)開了方子,已有緩和。”子鈺點點頭,微攢了眉頭,“貴妃想必也知道了,”想了想,又道,“皇上的痰症,已發了兩年,這病症雖險,但是慢症,且最怕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