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勸不住東家,只得聽吩咐拿了一半預備買金箔的錢,從王勝有的米鋪買了二十萬斤大米,城西流民區裡支起五口粥棚,向災民舍粥。那宋家見要買的金箔量短了一半,又把價錢提了一成,周成夜半燭下算賬,算盤珠子噼啪作響,越算越搖頭,恐怕自己跑了這趟腿,半個子兒不賺,反得搭上一個月月錢。周奉拿了賬表,細細檢視,看到那虧損的數字反而喜上眉梢,道了兩聲好,周成一見,滿腹規勸的言語都化做口水,吞肚裡去了,想八成這位爺是瘋了。一會兒周奉命四兒拿賞銀給他,厚厚的一兜,周成接了,忍不住說道,“本來,二爺為的善事,我不敢說什麼,只是這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下去,爺難不成,就只要一個善名麼?”還有半句憋肚子裡沒說,心話看您平日裡的作為,那也不象啊!周奉大笑,扇子柄磕到座椅扶手上,濃眉一挑,“可不是就要一個善名!”果不其然,不出三天,濟州府大商戶周家客過金陵,遭遇大水,週二爺慷慨解囊,買米舍粥,善名遠播。周家的粥棚是金陵城官府之外民間自發支棚舍粥的第一家,太守本愁急了存糧漸短、災民不絕的境況,當務之急周奉出來,當真解了他一大難題。與師爺一合計,當晚就將本城知名商戶全都請來,團團四桌,太守親把周奉奉為上賓,大讚他:一救蒼生解饑饉,二助官府添義舉,三為商家做表率,並特發牌匾,上為太守親筆手書:治富以仁。太守是什麼意思,下面四桌五十餘人哪個不如明鏡般曉得,齊齊望向主賓座位上笑容可掬的年輕男子,目光有羨有妒有罵有氣,心內都道,哪裡來冒出一個周奉,搶盡了本城商家風頭。誰知這“哪裡來冒出”的周奉,本事還不僅如此。當晚募捐之時,太守對米鋪老闆王勝有特別地不滿意,“五日前本官遣人去你那買米,你只說無有,怎得此番又有了,還高價賣給周善人?”王勝有本欲捐個幾百兩銀子了事,不料太守提及此事,頓時兩股戰戰,無以言對。“嗯?”太守鼻腔裡重重一哼,獰笑道,“不知王老闆處還有餘糧麼?”王勝有肥碩的大腦袋上冷汗直冒,魚泡眼抬都不敢抬,就真沒有,此時也不敢說無了,一個勁擦汗點頭。“價錢呢?”太守步步緊逼,聲厲色嚴。王勝有剛才是冷汗直冒,現下真是心如刀割,哭喪著臉,咬牙差點就要說出捐來,此時旁邊剛才一直默立不聲的周奉卻打斷他,向太守一揖,“老父祖,”太守頓時和緩了臉色,“周善人。”周奉恭恭敬敬,笑吟吟向太守道,“大人不知,王老闆也是三日前剛進的幾大船米,想是未及向大人回稟,卻被草民截買了,是草民的過錯。至於價錢,王老闆倒也沒有坐地起價,是按的市價。”“哦?”太守捻著下巴上稀疏的鬍鬚,問二人道,“當真如此?”周奉躬身抱手,“確是如此!”太守又看向王勝有,王勝有忙也躬身,“確實如此!”太守遂點頭道,“既如此,按市價買你剩餘的米吧。”事後,王勝有少不得又酬謝周奉與他解圍,周奉客氣一番後笑眯眯將扇子在手心中輕打兩下,“王老闆客氣,只是怕太守大人事後再來查帳……”王勝有想太守得了便宜糧米,哪裡會再來查帳,但他時下是太守眼中的大紅人、大善人,斷斷開罪不得,忙作恍然大悟狀,“還是老弟想的周全,我這就著人,把多餘的銀兩退還。”說著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周老弟,高啊!”周奉嘴角輕勾,略低頭道,“過獎。”自此,濟州府周家二爺一躍成為金陵太守座上之賓,商家在周奉的表率和官府的促引下廣捐銀米,大擺粥棚,解了城內饑民溫飽。金陵有粥,附近揚州、通州等又有一些饑民聞得訊息,湧入城內,這太守確也是了得的,一邊於附近調集糧米,一邊聯絡附近州府妥善安置百姓,一番功夫下來,竟成了救災安民的表率,得到京都的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