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開完了藥,細細吩咐煎藥的方法,這裡的下人都是沈府原有的,沒有人會不盡心,他又說看護,“這一夜最好不要離人。”初初道,“這裡交給我吧。”說罷坐到床前,為沈驥掖好被角。沈恭不再說什麼,先走出去,張夫人到外面囑咐完畢下人,又折返回來,對初初道,“明日辰時(早上七點),弟妹不要忘了去給母親敬茶。”初初站起身,“謝阿嫂提醒。”張夫人點點頭,命丫鬟將垂花門的紅紗放下,輕輕離去。 重逢(新)————————————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沈驥睜開眼,那眼皮彷彿有千斤重,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團紅,霧一樣的,然後方看清原是頭頂上的紅綃帳,他記起來自己是成婚了。一張仙子一樣的臉出現在眼前,見他醒了,水盈盈的眼睛露出一點驚喜,像水鳥的翅膀掠過湖面,整張臉漾出含蓄的笑意,雲朵一樣柔軟的小手在自己額頭上輕輕拂過,很快地拿開,沈驥模糊地憶起什麼時候——大概是少年時,從剛發出嫩芽的柳枝下走過,風吹著柳枝偶爾拂到面上,若有似無的,彷彿有吹過,彷彿又沒有,帶著模糊的癢,很快就被忘記,卻突然間就能被重疊著記起——“將軍,你醒了。”初初微笑著道,轉過身去桌案邊。沈驥不由視線跟隨她的身影,她穿著藕色胡袖上衫,妃色長裙,烏雲簡單地挽在一邊,背影纖瘦。以往相見時那一種時時如履薄冰的楚楚又倔強的神色沒有了,此刻的她在自己這變得紅彤彤莊重又喜慶的房間裡,自然得像是原就屬於這兒似的。“你……”她很快又轉回來,手裡捧著一個青瓷碎葉盅。沈驥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地幾乎說不出話來。“先別說話,喝口水潤潤嗓子,”初初站在床前,問,“需要我幫忙嗎?”沈驥意識到她是問自己是不是需要幫著坐起來,自然是不需要的,他撐著身子坐起,準備去接茶盅,發現她視線稍稍看向別處,自然的神態舉止裂開一絲尷尬的縫隙,一種天然的嬌態卻像是熱乎乎的油從包的嚴絲合縫的麵皮裡滲流出來,剎那間就香味撲鼻。沈驥收攏好自己的前襟,“給我吧,什麼時辰了?我睡了多久?”初初將茶盅遞給他,又退回原處,看一眼漏刻,“午時(上午快十二點)了,你肚子餓不餓?”突然想到他後背的傷,欲言又止,“你……”“我母親,她有沒有為難你?”初初一頓,慢慢道,“老夫人不喜歡我,也是正常。”兩個人均不再說話,一忽兒沈驥道,“先沐浴吧。”馬上接著道,“喚丫頭來,”沈驥自幼教養嚴苛,沒有世家公子哥兒讓侍女們服侍入浴的習慣,丫頭們不過是幫著準備熱水,“綠箭在嗎?”“在。”忙去喚來綠箭紅槊,待侍女們扶他起身去往浴房,初初坐到榻上,還是有一些尷尬的,她想,畢竟,雖然有過接觸,但突然拉近到同居一室——初初突然想到皇帝,那一位時時刻刻的霸道狅蕩,想怎樣就怎樣,什麼都是迫著她接受,跟他比起來,如果除去那一夜,沈驥幾乎稱得上是一位君子。沈驥沐浴回來,覺得清爽很多,一進門便聞到飯菜的香味,只見臨窗的長榻上擺上了清粥小菜,初初迎上來,“你餓了吧,我讓廚房做了些清淡的。”沈驥一看,果然很清淡,那個時代人們還不會用食油炒菜,烹調主要以蒸煮為主,只見案上擺著一盤五色餅,一缽粳米清粥,一碗酒釀蒸糯米圓子,還有一碟蜂蜜醃的梨子。沈驥坐下就吃,不一刻風捲殘雲那案上的吃食已消滅了乾乾淨淨,初初才覺得自己兩頓飯的份量,好像對於他還是太袖珍了,想到一早在廚下準備時於婆子那不屑的眼神,問,“會不會有些不夠?”沈驥放下碗筷,“還好,”又道,“這醃梨子的味道不錯,晚上再做一道吧。”“那裡面是放了胡椒,”初初笑開,點點頭,“好。”沈驥一覺睡到午時,身體雖沒有全好,但怕夜裡失了眠,更不利保養,便自出去走走。一出門,院子裡看到母親身邊的於婆子,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頭,那於婆子也看到他,上前行禮,沈驥問,“嬤嬤怎麼來了?”於婆子道,“老夫人讓奴婢到二爺這裡,幫著新婦打理些家事。”沈驥馬上道,“我這裡不需要,請嬤嬤回去吧。”於婆子沒有料到他這樣乾脆,想想還是躬身應下了。回去告訴鍾老夫人,這於婆子雖嚴苛酷戾,倒也不是搬弄是非的多嘴之輩,原原本本將兩人的對話講出,沒有添油加醋無端猜測。鐘太君在家裡一向說一不二跋扈慣了,沒想到最鍾愛的小兒子一再的忤逆,心裡不由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還有怨其不懂慈母心的自傷。“你先下去吧,”她淡淡吩咐道,聲音裡帶了些疲憊。“老夫人,二爺年紀還輕,等再大些就明白了。”於婆子勸道。鐘太君擺擺手,示意她下去。白天還好說,到了就寢這一刻,初初坐在銅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