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來見到初初先一喜,然後看見肩輿上的皇帝。“皇上,”他急忙上前行禮,“是她救了我,請陛下不要責罰她!”少年急切為初初辯護的模樣,弘德帝大笑,在稚氣俊美如仙童的鶴來面前,越發顯得雍容尊貴,他的眼睛閃爍,灼熱的目光再次停在初初身上,聲音略略喑啞,“朕怎麼會罰她,救了淮西王家公子的性命是嗎?唔,朕要賞賜於她呢!”午後,鶴來隨母親回府,路上,小小的少年一片靜默,方才皇帝帶著他們去太后宮殿,皇帝和太后詢問初初想要什麼賞賜,沒想到她說,“聽說小公子擅長丹青,奴婢想請您為我畫一幅畫像。”想到這裡,鶴來仍禁不住歡喜,作畫那半個時辰裡,或許是他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刻了。後來,畫成之時,初初凝視肖像眸中升起霧一樣的淚意,她接著莞爾一笑,向他行禮,“真的很像呢,謝謝您公子。”真的很像啊,孃親,初初將畫像掛在自己房間的牆壁上,雙手合十。真的很像呢,鶴來年少的心中突然齧過一陣心疼,在南窗下鋪開一頁雪白的畫卷。 攤牌(新)當鶴來正在為自己筆下的女子痴迷的時候,弘德帝輕輕擊掌,示意宮人將準備好的賞賜賜給大殿上舞畢匍匐在地的姬人們。領舞的是鄧美人,來自巴蜀之地,因其能歌善舞和歡快活潑的性情,近二年來頗得皇帝的寵幸。帷幔落下,大殿上的燈光漸漸隱去,幾名守在幔外的宮人頭頸低垂,保持著謙恭而謹順的姿態,彷彿根本聽不見絲幔內燥熱的呢噥聲。燕賾對自己的內廷很滿意。柳皇后薨逝,方貴妃代掌後權,公正的說,比柳皇后在世時做的更好。妃嬪們雖人數不多,但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更遑論掖庭中還有眾多青春貌美、多才多藝的伶人、舞姬。燕賾自問不是極重j□j的人,誠然,他喜愛女人們鮮活可愛的肉|體,她們繽紛各異的個性,溫順的、俏皮的、賢良的、倔強的,對待她們他有足夠的寬容和大度。比之三年前,皇帝對男女之間那種簡單而原始的肉|欲不像少時那麼濃烈,同時成熟穩重許多,他有了偏好的型別,現在活潑嬌俏的鄧美人最受皇帝的偏愛,當然,卻也沒有受寵到過分的地步。起碼,像羊美人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了,他想。那一日初春清晨的偶遇,似乎只是深潭上的偶一浮動的波紋,直到有一天夜半,醒來時看見銀白的月色照進身畔的枕上,涼汪汪的無痕,燕賾突然覺到一股盎然的火熱。初初將淮西王小公子為自己描繪的畫像掛在牆上,正對著自己的床鋪,身後傳來一聲冷哼,不屑的,初初轉過身,隔壁房間的芳兒站在門口,撇撇嘴,扭身走了。同屋的另一個宮女穗穗進來,初初問,“她怎麼了?”問的是芳兒。穗穗道,“別理她,你還不知道她?準是見你得了賞賜,還看見皇上,眼紅了唄。”初初抿嘴笑。三年前她剛來太后宮殿做宮女時就被分到與穗穗同住。她們這一個閣子專門給宮女們居住,大殿內當值的兩人一間,一個一個紗櫥隔開,紗櫥板子很薄,其實更像是十餘人共住一間大屋。剛來時,芳兒欺她是新人,處處刁難。可初初已有冷宮的經歷,哪裡怕她這點道行。沒有幾日,尋到一個機會反將一軍,狠狠整治了回去。那時候起,芳兒便不敢再明著挑釁,只不時冷言諷語的,初初也不理會她。其實芳兒並不很壞,但失在做事懶滑、做人膩歪,反而初初越來越受太后寵愛,同住的宮婢們大都與初初交好。穗穗出去見芳兒走遠,回來掩上紗櫥門,走到畫前面細細看了一回,“這就是那小公子畫的?他才十來歲吧,”又看初初,贊,“可真像你。”初初只笑不語,穗穗嘆,“看你平時多伶俐,怎麼關鍵時刻卻犯糊塗。”初初道,“我怎麼傻了?”穗穗搖頭,睜大眼,“你救了小公子,這是多大的機緣,怎麼就只讓小公子畫了個畫兒呢?”“哦?那依你,我該要什麼?”穗穗眼睛眨了眨,“要我說,淮西王家的大世子那般俊酷,配你還不夠麼?”一行笑一行說,拿兩根手指比在一起,“你就該求皇上或太后賜婚,把你配給大世子才好,要不然,小公子也使得……”初初站起來,並沒有紅了芙蓉面,只是清伶伶笑道,“我今兒不攔你,看你個大穗嘴還能扯出什麼花來?”穗穗平日話多,便有個綽號大穗嘴。穗穗格格笑了一陣,忽然停住,偏頭看著初初,初初沒好氣,“這又是做什麼?”穗穗來到初初身畔坐下,兩個手握著手,頭倚在她肩上,“我時常地想,你這般相貌,太后……初初,或許你真該讓太后把你賜給王府的。”多了幾分認真。初初沒再做聲,她的臉潔白勻淨,像最好的瓷胎,眼睫垂下的時候,幾乎讓人不忍呼吸,睜開眼,看向床鋪對面的畫像,畫中女子溫婉多情而略帶苦意的眼睛似乎也在看著她。初初握著穗穗的手,“好穗穗,命運豈是我們能決定的?”穗穗依舊倚著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