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裡知道……算了!”劉貴人終於還是沒有將那天下午長慶殿頌元閣的事說出來,畢竟自己恬著臉去找皇帝,說出來也不是那麼好聽的。方貴妃沒有看她,細細地拂去茶湯上的沫子。劉貴人看的不耐煩,“真不懂你怎麼就這麼有耐性弄這些個東西。”方貴妃一笑,“在深宮裡頭,不耐性弄這些個玩意兒,還能去做甚麼?我可沒閒心到處去生氣。”劉貴人不說話了。方貴妃雖如她所言,是個“好性兒”,但並不懦軟,最是綿裡藏針,否則也不可能代掌後權,四處周到。她二人交情雖厚,劉貴人卻也不敢在她面前太過造次。陽光照在方貴妃半幅衣袖上,上面大朵大朵的牡丹絲絲蕊蕊,栩栩如生,劉貴人看的入神,半晌道,“都說那許美人有你的幾分品格,其實她哪裡有你萬一呢?”“呵,那是你偏著我,許美人比本宮年輕,又有才華,我看她很沉得住氣。”天熱,劉貴人忍不住又有些氣燥,扯下身上的流蘇,嘟囔了一句,“這宮裡有什麼好,早知道就不進宮了,現下該有多快活。”方貴妃嗤的笑出聲,茶勺子一撇,故意灑了些涼水兒到劉貴人身上,“還說,你這個爆炭到處點火,還得本宮為你滅去,”吩咐侍女玉珠,“拿《女誡》婦行篇來,給兩位良媛送去,唔,鄧美人也送一部。另賜兩位良媛紫玉舒緩膏各一瓶。”玉珠一一應是。這時候,一個宮人進來通傳,“貴妃娘娘,和梨子公公來了。”“快請進。”方貴妃聞言整整衣衫,端正好坐姿。“貴妃娘娘、劉貴人,”和梨子一入內,見貴妃、貴人都在,欠身向二人行禮。“公公所來何事?”方貴妃問。“皇上讓奴婢來,請貴妃的鳳印一用。”柳皇后薨逝後,後印由方貴妃代管。“嗯?”鳳印一般只在冊封嬪妃或女官時使用,方貴妃問,“皇上要冊封什麼新人嗎?”劉貴人亦凝神支起耳朵,。“是。”和梨子答,“皇上封長慶殿的盛宮人做七品寶林,賜居甘露殿。”刺啦一聲,是劉貴人的瓷盅蓋子劃過杯口,方貴妃點頭道,“本宮知道了,請公公稍等,本宮去請鳳印。”不過是七品寶林,而且是賜居甘露殿,甘露殿的主位即是天佑三年冊封的羊美人,如今已徹底失寵,甘露殿便也形同如半個冷宮,這一位新晉封的盛寶林,同樣是宮婢出身,大抵日後也難逃一般的命運吧。 流言(新)初初回到甘露殿,沒想到羊美人就站在她的偏殿門口。正殿為一宮主位所居住,初初的偏殿叫做清溪堂,匾額上的兩個字正是那日皇帝所書。羊美人見她回來,似是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的,“你沒事吧?”臉微微紅了,“我剛才……”初初道,“我沒事。”“那,我回去了。”初初叫住她,“美人,不如到我的屋子坐坐吧。”羊美人一愣,“好。”甘露殿是大元宮中最小的宮殿之一,初初的清溪堂比正殿更加窄小,只有一明兩暗三間屋子,外加一個耳房,給宮人們值日用。屋子雖小,卻也舒適整潔,之前又專讓人粉了牆、整了地,加上皇帝、太后、貴妃賜的些物件擺上,倒也有幾分華麗。更可喜這甘露殿內有一株大樹,很有年頭了,枝繁葉茂蒼蒼鬱鬱的,就在這偏殿一側。這在皇宮裡頭是不多見的,大內保衛森嚴,為防止刺客賊人藏身隱匿,除了專門的花園,宮殿園子裡多種的低矮的松柏,喻義也好,像這樣的大槐樹算得上是碩果僅存。初初和羊美人分主次坐好。羊美人坐在上位,習慣性的感到不適。雖她是一宮主位,年齡也長些,但對面的稚齡女子卻有一種天生的氣度,羊美人輕輕嘆了口氣。一會兒使宮人端來茶具。周是茶藝興起的年代,便是家居簡單的飲茶也有一套程式,初初直起身,分葉舀湯。“她們出身矜貴,又得寵,皇上喜愛那樣的性子,咱們……還是少惹為妙。”羊美人小聲道,抬頭飛快地看了初初一眼,“我知道你家以前……但,哎!”她不怎麼會說話,便索性不說,再嘆一口氣。“美人說的是。”初初沏好一盅茶,送到她面前。羊美人盯著初初的手,茶盅是青瓷盅,襯著細白纖長的手指,她由衷贊,“你的手可真美。”初初笑,“美人以前是舞姬,你的手定也很美啊。”羊美人絲毫沒有因對方提及自己之前的身份而羞惱,她聽得出她並沒有惡意。反而,說到舞蹈,她的眼睛亮起來,真的舉起雙手在眼前端詳,不錯,她的手也還很美,肌膚上泛著年輕的光澤,以前,她們舞蹈時會做手的動作,將雙手交疊置在頭頂,舞出波浪和花朵的姿態——突然,她盯著自己的手,笑容從唇邊消失。“我妹妹,”她黯然道,“她跳的比我好,人也比我聰明,可是皇上把她送給了晉王,卻封我做這美人。我情願被送走的人是我,妹妹比我好,皇上應該留下她的。”“你妹妹她……”“不知道,”羊美人拭去眼角淚珠,“她被送走以後,我們沒有再聯絡過。”“抱歉。”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