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羋月正是剛辭了魏冉,由黃歇送到宮門,方才進宮,便聽說楚威後喚她,心中已是一凜。她忙回自己院中更衣,其間又見羋姝著人來喚,卻也只得回了羋姝,自己匆匆趕到豫章臺威後居處,方在外候見,卻又聽說楚王槐也在,怔了一怔。細想起來,她與楚王槐上次見面,卻正是向氏之死,想到此情,心中恨意殺機交湧,險些不能掩蓋,正道:“既是大王在內,我便在此相候,等母后傳喚……”卻見玳瑁走出來道:“威後仁善,因知公主與大王許久未見,特讓公主今日與大王一見,共述兄妹之情。”羋月心中五味翻騰,驚疑不定,卻是深知威後不會如此好心,但她為何要讓自己見著楚王槐呢?莫不是……她也知道了向氏之死?因此來試探自己,是否知道內情?當下驚恐壓過了恨意。她戰戰兢兢地隨著玳瑁走入殿中,行禮道:“參見母后,參見大王。”楚威後卻是正與楚王槐說起飲食來,雖然羋月進來行禮,她卻似恍若未見,只對楚王槐笑著絮絮叮囑道:“大王喜歡就好。聽說大王最近飲酒太過,所以傷了胃口,以後要注意保重身體。王后以前倒還賢惠記得勸你,只是她病了以後,都是鄭袖在主持後宮,她就不曉得勸你保重身體嗎?”楚王槐卻已經見殿中進來一人,見了她的服飾,便有些遲疑地問道:“你是……哪位妹妹?”羋月深吸一口氣,強抑著內心的憎恨和恐懼,平平地道:“回大王,臣妹是九公主,名月。”楚王槐素來除了自家同胞的一姐一妹之外,根本對其他的公主完全沒有概念,一時更是想不起來這九公主是誰,他也知道這般實在是失禮,便有些尷尬地沒話找話繼續猜測道:“九公主?嗯,寡人知道,知道,哦,你的生母是哪個啊……”楚威後聽到這裡,忽然想起向氏當日出宮的原因正是因為楚王槐來,生怕羋月說出她的生母來教楚王槐又想起舊事,急忙打斷了楚王槐的話道:“大王——”見楚王槐與眾人皆驚詫地看著她,頓悟自己表現過急切了,忙咳嗽一聲道:“你妹妹還行禮著呢。”楚王槐雖然遲鈍,亦是感覺到楚威後方才欲言又止時的情緒極壞,便也不敢再問,忙依著她的話道:“九妹妹不必多禮,自家兄妹,上前些說話吧。”見羋月上前幾步,瞧見她容貌嬌美,依稀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來何處見過,想起當年數名公主出嫁前,亦曾分別辭拜於他,他不過也是這般和稀泥似的囫圇話過去,當下笑道:“哦哦,寡人想起來了,你就是九妹妹嘛!嗯,幾年不見,你都這麼大了啊,記得上回見你,還是在父王那兒,你就這麼丁點大……”楚威後無奈地轉過臉去,叫道:“大王……”神情微露不滿。楚王槐見了楚威後的眼神,忙轉了話頭討好道:“說正事說正事,對不,母后?”楚威後嘆了口氣,只得點了點頭。楚王槐便問羋月道:“聽說妹妹今天遇見一撥刺客?”羋月道:“不是一撥,是兩撥。”楚威後一驚道:“兩撥?”羋月道:“正是,伏擊我們馬車的是一撥,幸好秦國使臣剛好路過相助。後來姝姊扭傷了腳,讓我先騎馬趕去,結果我在路上又遇上數名餘黨,幸而祭禮那邊的人看到我們遲遲未到,派人接應,這才倖免於難。”楚威後驚魂甫定,長長吁了口氣,不免慶幸羋姝因為腳腕受傷不曾繼續前行,否則還得再遇一次刺客,更覺心驚,當下佯笑道:“好孩子,你受驚了,來人,賜九公主金帛壓驚。”羋月忙謝道:“多謝母后。”楚王槐沉思著:“你們還遇上了秦國使臣,奇怪,真有這麼巧的事嗎?”羋月心中也早有猜疑,此時卻道:“臣妹愚鈍,不知軍國之事。”楚王槐點頭道:“你是不知道……算了,不提這些了,跟你們說你們也不懂,明日寡人和朝臣們再議。”他說到這裡,便已經覺得無須再問了,眼前這個少女,又能知道多少軍事之事。這邊心頭有事,他便想令其退下,卻又思及畢竟是庶妹,今日相見不好空手,看了看她身上頭上頗為素淨,便沒話找話道:“嗯,你小小年紀,怎麼穿戴這麼素淨?”羋月一驚,暗忖楚王槐說者無意,但聽上去倒像是她這個公主受了委屈似的,生怕楚威後多心,忙解釋道:“大王,臣妹剛才一路騎馬回宮,聽說母后召見,未及妝容就匆匆趕過來,所以佩飾簡潔……”楚王槐卻根本不在意這事,他不過是沒話找話,尋個由頭賞賜一番便是,只擺擺手道:“奉方,取幾盒首飾賞給九公主。”見羋月神情有些惶恐,心中暗一思量,便已經明白,自家母親是什麼性子,他豈有不知之理,雖然也有些懷疑楚威後是否有些薄待公主們,但他在後宮女子這些心態上卻是頗為了解,當下又安撫道:“寡人自是知道你的首飾自有定例……”羋月忙應道:“正是,母后每逢節慶俱有賞賜……”楚王槐卻已經擺擺手道:“你們這些婦人,永遠不嫌首飾多,只有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