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三個多月,當鄧綏終於走出了她的心理陰影時,也正是水到渠成,朝中上下都已經預設她為唯一皇后人選的時候,和帝劉肇的冊後詔書終於下達:“皇后之尊,與朕同體,承宗廟,母天下,豈易哉!唯鄧貴人德冠後庭,乃可當之。”五年之後,鄧綏終於戴上了那頂遲來的后冠。這一次的自我心理鬥爭對鄧綏極其重要,她走出了心理底谷,也確定了對自己的心理定位,在此之後發生的無數件類似政治風波中,我們再也沒有看到鄧綏有猶豫彷徨的時候,她胸藏城府、冷靜從容,做出清晰明確的決定。當上皇后的鄧綏,仍然以前代賢后為榜樣,做劉肇的《女誡》標兵,同時對於按慣例大封皇后外戚的情況加以阻止,取消進貢珍玩的陋習,行使種種賢德的行為,深得宮中內外的好評,做了數年劉肇的好妻子,大家眼中的好皇后。但是好景不長,鄧綏封后之後不到五年,元興元年(105年),漢和帝劉肇舊病復發,死於章德前殿,享年僅二十七歲。二十四歲的鄧綏成了寡婦,也同時由皇后升位為太后。面對一個江山,這位以忍讓溫和、小心謹慎出名,在劉肇活著時從未接觸過政務的“善人皇后”,如何才能在文武百官各懷心機的眼光中,坐穩位置?她會是一個家族的傀儡,還是權臣手中的工具,還是被高高掛起的壁畫?在群臣們看好戲的心態下,鄧綏表現出的強悍和能力,立刻讓大家面面相覷,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當時劉肇還活著的兒子有兩個,一個是八歲的劉勝,一個是剛滿百日的劉隆。鄧綏一反歷來“淡泊、謙遜、忍讓”的態度,強悍地以劉勝“有痼疾”為理由,不顧非議廢長立幼,指定襁褓中的劉隆為新皇帝,將大權全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她以皇太后身份臨朝稱制,自稱“朕”,掌握了實際權力。鄧綏登上權力最高位置之後,就一反做皇后期間堅持抑制後族的態度,大封鄧氏外戚,接手要害部門,掌握重大權力。如長兄鄧騭從一箇中級武將直接提拔為上蔡侯、車騎將軍,待遇等同三公,成為百官之長,並掌管兵權;弟弟黃門侍郎鄧悝則為虎賁中郎將,與鄧騭在軍隊中上下呼應;另兩位兄弟鄧弘、鄧閶都加封為侍中,統率文官。對其他重臣,則是加強了監視和禁絆,如太傅張禹就被下旨留宿禁宮,五天才許回家一次。除了積極加強權力控制之外,鄧綏在政治上所釋出的一系列詔令,顯得如此成熟而有針對性,也是令人吃驚的。人們想象不出來,為何一個在深宮之中從未接觸過政治的女人,表現得比一個老手更能幹。人們或者忘記了,鄧綏雖然年輕,她身後的班昭卻已經不年輕了;鄧綏雖然沒有接觸過政治,但是整個漢代政治,歷代帝王成敗優劣,以及目前朝政利弊,卻都早在班昭的腦子裡了。東漢鄧綏以退為進(6)雖說鄧綏已經是東漢最厲害的女主,但是有件事卻很有趣,原本是輔佐她的兩個助手,在後世的名聲竟比她更響亮。一個是續寫《漢書》的班昭,另一個則是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中造紙術的發明者蔡倫。蔡倫身為宦官,造紙不是他的工作範圍,他能夠這麼一腦門子地鑽研下去,對找出可以取代竹簡的輕便產品如此重視,也許是因為他也看過太多太多的書,對竹簡的不方便深具切膚之感,但是蔡倫之所以能夠掌權封侯,並不是因為他的發明,而是因為他多年來在鄧綏掌權的過程中所起到的政治作用。有這兩大名垂青史的大人物相助,再加上鄧氏家族的實力和其他種種綜合因素,鄧綏的執政能力和水平可想而知。就在她剛執政的幾個月裡,針對當時國力不足,針對當時各級的浪費奢侈所採取的行動,以及所發的詔令就可以看出來:削減太官、導官、尚方、內署18的各種御用衣服車馬、珍餚美味和各色奢靡富麗的用品;把太官、湯官的固定費用每年將近二萬萬錢,削減至數千萬錢;把各郡、各封國的貢物,都將數量削減一半以上;把上林苑的獵鷹、獵犬全部賣掉;各地離宮、別館所儲備的存米、乾糧、薪柴、木炭,也一律下令減少。鄧綏一面施行廉政,安撫百姓,一面又對上層建築示恩施惠,她下詔赦免了建武(光武帝劉秀年號)以來因罪囚禁者,包括前朝明帝、章帝被廢黜的皇后馬、竇二家,也都寬赦為平民。鄧綏又提倡教化,重祭祀、興學府,並重修五經、諸史,當然重修經史的主持人,就是造紙術發明者蔡倫。如此種種,深贏得士大夫之心。甚至對於官員的私心,她也十分清楚,並下旨重斥說:“水災為患,各級官員粉飾太平,妄求政績,隱災報喜,藏憂生患。農田毀壞,報成墾田增加;百姓流散,報成增加戶口。隱瞞罪案,縱容兇徒,任用私黨,濫用權力,令得百姓受禍。京官外官勾結,不知畏天,不知愧人……”並下旨責成二千石以上高官必須對此負責,一時群臣畏服。鄧綏還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