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無咎疾步搶上前去,石心道長的鐵鏈已經卷住了林嘯的頸部,但林嘯手中短劍卻已閃電似地刺入石心道長的心口。鐵鏈無力地垂下,石心道人捂住了傷口,但是短劍仍卡在他的心中,鮮血一滴滴地順著他的手,順著林嘯的短劍流下。石心道長看了眾人一眼,忽然微微一笑,合目垂下頭來。林嘯倒退三步,大笑不止,她的笑聲在牢房內顯得空洞可怕。一名禁衛走上前來,試了試石心道長的鼻息,馬上縮回手來:“九千歲,這人已經沒氣兒了。”劉瑾也怔住了:“真的死了嗎?”那禁衛道:“正中心口,一劍斃命。”劉瑾深深地看了林嘯一眼:“一劍穿心,林嘯,你的手段果然挺狠的。”陰無咎不放心地走上前去,親自試了試石心道長的鼻息,又拿起石心道長的手試脈搏。劉瑾問道:“鬼陰先生,如何?”陰無咎抬起頭來:“這、氣息斷絕,脈搏全無,看來真是死了。好快,好狠。”影子殺手的聲音冷冷地響起:“殺人的手段,本來就是要做到快、狠、準這三個字。”林嘯忽然停住了笑聲,她的臉色在燭光的輝映下,顯得陰晴不定:“戲已經演完了,鬼陰先生,還有沒有下一場哪?”陰無咎退後一步:“林嘯,算你狠。”林嘯冷笑道:“我只希望,這樣的鬧劇到此為止。”劉瑾卻已經站起,眾人簇擁著劉瑾站起來向外走去。劉瑾走了幾步,站住了,道:“林嘯,你跟我一起走,我還有話要跟你說。”眾人聞言,皆向林嘯投以羨慕的眼光,林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知道現在才初步得到劉瑾的信任了。夜深了。林嘯住進了東跨院的廂房中。方才陰無咎差人送過兩名侍女,皆被她以“粗蠢”為藉口趕了出去。自她邁入劉瑾府中的這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在鬼陰先生無時無刻的監視與試探中。在此之前,已經有十三個潛入劉瑾府的俠士暴露了身份,死得不明不白,她會成為林嘯手一揮,玉骨妖姬跌了出去:“去告訴鬼陰先生,我林嘯要找女人有的是,我還不至於差勁到要他給我安排女人。”她忽然停住了,想了一想,似笑非笑道:“想讓我感興趣,除非他給我弄到姓秋的女人。”在玉骨妖姬的尖聲咒罵中,林嘯大笑著走了出去。誰也沒聽出來她的笑聲有多麼誇張,誰也沒看到她已經汗溼重衣。從她一腳踏進這九千歲府以來,就籠罩在陰無咎無所不在的那一雙陰森森的眼睛的窺測之下。哪怕是一個舉動,一句話,甚至於一個表情有絲毫失誤,就會被這兀鷲撕成碎片。這一天裡,一重又一重的生死考驗,令她的神經已經繃至極限。從舒韻奴的香閨到面對劉瑾的逼問,到影子殺手的劍鋒,到秘牢內投名狀的生死瞬間,她與石心道長都在賭命,到現在,她還不知道這一注仍未開盅,她仍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錯。玉骨妖姬的挑逗,令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以她蓄意表現的林嘯,不可能不對玉骨妖姬動心,可是她亦是決不可以令玉骨妖姬近身,那一瞬間,如何達到這雙重目地,如何說話,如何表情,差一步就會令陰無咎生疑,從而導致所有的失敗。她若無其事地說,她配合劇情地笑,胡扯著什麼百花譜、罌粟花……拖延著時間想出抽身的方法。剛才那一場戲,她並不是大笑著退場的,而是虛張聲勢地逃走,但是玉骨妖姬是看不出來的。林嘯握緊了雙拳,渾身顫抖,這個時候,她才明白自己並不如自以為地那麼無所不能和無所畏懼。她看著天邊那淡黃的月亮,忽然好想伏在秋臨風的肩頭大哭一場。夜深了。秋臨風緊張地看著前面。神醫朱丹心緩緩地撥出石心道長心口的短劍,然後,在各處穴道插入一根根銀針。這是在都御史楊一清的秘室中。楊一清是兩朝元老,慣經沙場,於正德元年一清總制三鎮軍務,建設邊防。劉瑾忌他兵權太重,尋事將他免職,但是楊一清在軍中勢力,仍是不可輕視。他也是石心道長留給秋臨風的朝中忠良名單上唯一免遭劉瑾殘害的人。傍晚時分,秋臨風進入了楊一清的府中。但他沒有想到,一個被免職的都御史的府中,竟有著外鬆內緊,平常人難以想象到的戒備。他剛剛進入書房,就看到坐在書桌後的楊一清微笑著站起,道:“秋少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