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玄沉聲道:“你不許去,她不是你,權力不能帶給她歡樂,她也不是在胡作非為,這些財富本來就是屬於她的,不是屬於你的,她有權作她的處置。阿芷,這些年來你已經得到太多了,放過她吧!”丁芷君愕然看著崔玄,這一張從來都是好好先生的臉上,卻有著她從未見過的嚴厲。這輩子崔玄從未拂過她的心願,可是此時他臉上的堅決,竟讓她這向來在江湖上翻雲覆雨不擇手段的女魔頭也不由地退縮了。這時候,臺上已經由顧小雪宣佈分配規則:所有原屬各門各派之秘笈與刀劍,還與各門派,已損失不可尋的,就以不相上下的東西,分完後所剩下來的無主之物,就立即拋入臺前的大鐵爐中銷燬,免成以後江湖爭鬥之源。而崔家富甲天下的財產,除一小部分留與崔玄外,其他的一部分分與土木堡之變四十萬將士的孤寡遺族,以前受無雙教毀滅的門派亦可分到一部分,剩下的由各地崔家事業改成的善堂,救濟由天災人禍造成的窮苦之人。分發行動有秩序地進行著,各門派中人默默的上前接受各種秘笈寶刀等物。他們中的有一些門派,曾經被雲無雙滅門;有一些門派,曾經被段無忌壓迫。崔寧寧的仇家原是很多的,但是寧寧已經沒有仇家了。今日,他們仍然來了,來取回他們原有的東西。雖然明知道取回這些東西,就是等於放棄了向雲氏後人索仇的權力,但是,有什麼比重新振興一個門派更為重要的呢。沒有人能把對雲無雙的仇、對段無忌的怨記在寧寧的帳上。不僅僅是因為她是顧先生的女兒。紫金山之會,她挫敗了段無忌的稱霸江湖,付出了婚姻的代價,人人都看在眼中,就算這個時候對她仍有仇恨的人們,再接下去的保衛大明王室,保衛京城的屢次戰役中,她毀家抒難,她嘔心瀝血終於打敗也先,保全天下百姓之時,也不禁為之感動。這個少女,不愧是聖人顧先生之女,不愧有聖人遺風,雖然她也是萬惡的無雙女魔的女兒,卻能夠與她的母親完全不同。每個人都與她一起,在經過那樣慘烈的戰爭之後,能夠活下來的,都已經是萬幸了,過去的那點門派之爭,與整個國家的戰役比起來,簡直是雞蟲之鬥了。崔寧寧能夠放棄這一切的榮華富貴,讓他們在一片廢墟上重新建立自己的家園,她不愧是顧先生的女兒。臺上的一切,並不影響臺下的歌舞酒樂。夜色降臨的時候,四周放起了煙花,火樹銀花,肅穆中又帶著奇異的熱鬧景象。當煙火近靜時,天色也快要亮了。臺上亦只剩下三樣東西:無雙刀、無相真經與天下英雄令。葉秋聲站在寧寧的身邊,輕聲道:“這三樣東西非各大門派之物,亦非無主之物,它們是你的父母留給你的。”寧寧淡淡地一笑:“父母的心意,留在心中即可。這三樣東西,我用不著。”她上前一步,雙手捧起這三樣可令武林翻天覆地的至寶,走到臺前,一舉手,拋入燒得火焰的顏色已經變白的高爐之中。這一舉動,令得在場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有人嚇得呆住了,也有人嚇得一交摔倒在地,更有人失去理智地想要跟著跳進連鋼鐵能都輕易銷燬的大鐵爐中,想要搶救這三件寶物,幸被早有準備的崔家武士攔住。崔寧寧走下高臺,此刻的她,已經脫去華服,只著一身粗布青衣,頭上也全無飾物,就象是一個普通的村姑一樣。她站在臺前,朗聲道:“我崔寧寧從此刻起,退出江湖,退出官場,退出一切。從現在開始,我不再是朝廷的郡主,也不再是黑白兩道武林公主,也不再是什麼千金小姐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我離開這裡,什麼都不帶走,只帶走我自己。”眾人猶在一波波的震驚中未反應過來。崔寧寧走到丁芷君與崔玄的面前,丁芷君已經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寧寧輕聲道:“姑姑,我曾問過你,如果我不是雲無雙的女兒,如果我不是顧先生的女兒,如果我沒有這與生俱來的榮華富貴,沒有了遺傳自母親的美貌聰明和父親的血統,那麼我--崔寧寧,對於世人來說,沒有什麼可取的呢?還有什麼值得榮耀與驕傲的?如果我只是一個平常人的女兒,既沒有權力,也沒有財富,普普通通的容貌,沒有應有盡有的教育,那我將會是怎樣?可是隻有一無所有的我,才是我自己。我才會真正知道,對我好的人,是為了我的父親,還是母親,還是為了權力與財富?”丁芷君緩緩地道:“寧寧,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情是不必究根問底的。你真的認為這樣對你比較好,那你就去吧!”崔寧寧微笑著,可是眼中也有了淚花:“我知道,你與爹爹,是真心愛我的。”她上前抱住崔玄與丁芷君兩人,低低地道:“爹爹、姑姑,寧兒去了。”說罷,一身布衣,不攜一物,隻身在眾人的目光送別下,走出熱鬧的宴會,走出天海山莊,走出江湖。崔寧寧騎著一匹青驢出了東直門,走至十里長亭,只見亭中坐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