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寧寧站起來,她推開了一扇窗子,看著窗外的夜色,天上有流星飛過,她忽然嘆了一口氣說:“姑姑,有一個問題,我藏在心中已經很久了,我想問你,如果我不是雲無雙的女兒,如果我不是顧先生的女兒,如果我沒有這與生俱來的榮華富貴,沒有了遺傳自母親的美貌聰明和父親的血統,那麼我--崔寧寧,對於世人來說,沒有什麼可取的呢?還有什麼值得榮耀與驕傲的?如果我只是一個平常人的女兒,既沒有權力,也沒有財富,普普通通的容貌,沒有應有盡有的教育,那我現在將會是怎樣呢?”丁芷君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她似乎從寧寧的話中聽出了一些不妙的因素,可是她現在弄不明白寧寧究竟想要做什麼,只覺得一顆心似在不斷下沉。她站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讓我來告訴你吧!你不瞭解什麼是普通人的生活,而我曾經經歷過。那種生活,不是你可以過的。沒有歡樂、沒有榮耀,有的只是不盡的屈辱,你要為一日三餐而勞累奔波,你要為生存而一次又一次地低頭,你要捱餓、你要受凍,你要受窮、你要受辱,你每天不是在過日子,而是在熬日子,世界不再圍著你轉,掌權者的一個念頭,就可以決定你的命運。就象土木堡的五十萬將士,他們和他們的親人們的命運,就斷送於王振的妄念;就象歷代修長城、修皇陵的奴隸,他們和他們妻兒的生離死別,就只是為了帝王們的狂想;就象你小時候,挖來的蟻穴,你的小手輕輕一揮,摧毀成千上萬只螞蟻的家園,用水輕輕一倒,整個世界全部毀滅。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崔寧寧趟到丁芷君的身後,抱住了丁芷君,輕輕道:“姑姑,我明白,我明白你的想法。”丁芷君回過頭來,輕撫著她的頭,道:“寧兒,你是日子過得太好了,才會有此奇思怪想。聽我的話,照我所說的路走下去,你會得到幸福的。從小大到,姑姑不是一直把你照顧得很好嗎?”崔寧寧放開了手,笑嘻嘻地道:“是的,姑姑。可是我從小就是個頑皮傢伙,從來也沒好好地按別人給的路走過。”說著,見楊棄與顧小雪過來,忙跑上前去,丁芷君看著她的背影,只覺得隱隱有些不安。五月初六,在武毅候府舉行盛宴,接待的是朝廷重臣、各地藩鎮及來自兀良哈、安南、朝鮮、榜葛刺、哈密、吐魯番、暹羅、爪哇等各國的使節。崔寧寧此時名震天下,各官員送來的賀禮亦是極盡奢華貴重,禮物中有翡翠西瓜、瑪瑙珠簾、象牙觀音像……等都是人間罕見的珍品;寧寧愛騎馬,就有兀良哈使臣送來的天馬兩匹,神駿異常;寧寧喜動物,就有天竺使臣送來的一對白象和雲南沐王府送來一對白孔雀;還有哈密送來的足有兩尺長的哈密瓜、爪哇使臣送來的南洋龍涎香等等,一室內琳琅滿目,美不勝收。崔寧寧身著郡主宮服,由顧小雪與丁芷君陪同著看禮物,楊棄與葉秋聲則幫著迎客送客。自京城之戰勝利以來,寧寧諸事不理,只是拉著楊棄三人在京中游玩,衣食住行所用物事,一件比一件更豪華,一日比一日更奢侈無度。她的奢華生活,三人不但見所未見,到後來甚至是聞所未聞。就連身為候門夫人的丁芷君也忍不住勸說過幾次,要寧寧不要這般窮奢極欲,只是寧寧非但不聽,反而更變本加厲。楊棄幼時貧寒,今日眼見這壽堂之上華彩奪目,可是崔寧寧才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女,如此暴殄天物,實是過份。心中暗歎,只是寧寧從來任性,不管是誰,凡有逆耳之言,一句不聽。正想著,卻見司禮監曹吉祥正笑嘻嘻地帶著幾個小太監,走過來,小太監手中還捧著一個描金的漆盒。見了崔寧寧,行了一禮道:“恭喜郡主了。”寧寧笑道:“曹司禮,你來喝一杯壽酒罷了,何必帶什麼禮物呢!”曹吉祥見了滿目珠寶,忙笑道:“郡主這樣的眼力,老奴若敢帶那點兒破銅爛鐵,還嫌佔了你這兒的地方呢!老奴這是借花獻佛,這盒子裡是郡主上次中意的那花瓶兒。”寧寧已經忘記了:“什麼花瓶?”曹吉祥小心翼翼地開啟盒子,取出一對花瓶來,正是那次大火後寧寧中意的那種金線纏繞的美麗花瓶,而且比原來那隻花瓶更好看了幾分。寧寧一見,笑了:“原來是它,曹吉祥,送得好,我喜歡。”眾人聞聽,忙上前來圍著寧寧,一看之下,也嘖嘖稱奇,都道:“好美麗的花瓶。”丁芷君笑道:“寧寧,你給這瓶兒起個名字吧!也好傳之後世。”寧寧想了想,什麼風花雪月的名字也太多了,她又懶得去細想,就道:“我朝瓷器本已經有永樂白、宣德青;現今是景泰元年,普天同慶,這瓶兒又是藍色的,就叫景泰藍吧!”眾大臣皆讚道:“景泰藍,當真好名字。”景泰藍於後世名聞世界,誰又能想到,最初它竟是由於崔寧寧的一時心血來潮所引起的呢!公主傳說武毅候府大宴群臣,文武百官皆到,只是少了兵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