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微笑推牌如故:“表舅母真會開玩笑,這鑽戒是媽給的,我父母都是學校的,頂多陪嫁我幾本書,這樣的鑽戒哪是一般人能買得起的!”轉而忽然掩口笑道:“哎呀呀,我說錯話了,牌桌上最忌說輸啊賠啊的,看來我今天是要給大家請客了!”她這邊輕描淡寫的正欲轉了話風,那另一桌方菊英聽了卻不高興了,有人踩她親自挑選的兒媳面子,沉了臉重重將手中一張牌拍了下來:“好女還用嫁妝襯嗎?曉嵐父母姐姐個個都是北京的大教授,正經256文學的人家。什麼叫富貴人家,富貴富貴就是富了還要貴,只曉得富不曉得貴,來來去去還是暴發戶!”幾句話砸下來,眾人的臉上都有些訕訕的,曉嵐本欲轉過話題,卻不想婆婆卻拗性上來,一句“教授”說得她臉上飛紅,她父母只不過教工而已,哪裡算得上“教授”,欲要分辨這莫名的冠冕,卻知道不是時候。婆婆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要把她在親戚當中抬舉起來,她豈能當面塌了婆婆的臺,只得順了婆婆的話,卻又象不經意地開玩笑轉了話風道:“現在還是市場經濟,商人吃香啊,媽您還沒聽過吧,如今不知道誰編些順口溜,什麼‘教授教授,越教越瘦’,‘拿手術刀的不及拿水果刀的,搞導彈的不及賣茶葉蛋的’,前些時候我的導師遇到費老,還拿這話同他開玩笑呢,說都是他老人家一句話,社會就天翻地覆。”她話剛完,方菊英已經率先驚呼了一聲:“什麼?你導師認識費老?”此費老者,絕非後來某賀歲大片中的那位“審美疲勞”,而是鼎鼎大名的學者費孝通,他曾經為市場經濟正名,上達天聽,在鹿州人的心目中可謂是如雷貫耳、萬家生佛。頓時眾人看著曉嵐的眼光,一掃輕視和不屑,轉變成肅然起敬刮目相看。雖然曉嵐依舊一臉淡然,甚至是完全不經意地說:“哦,大學學府裡,老先生們相互認識很平常啊!”事實的確如果,大學學府裡,同一學科門類的老先生們相互認識的確很平常,但是,於在場之人的耳中,卻又有不同的意味。眾人不語,卻有人心中暗忖:張家這新娶的兒媳,水深著呢!方菊英疼兒媳,固然是因為這個兒媳是她親手挑的,但同樣也是因為,曉嵐一直有本事能夠討公婆的歡心。她姐姐江曉仙惡補過樑鳳儀的小說,深以為那裡頭就是豪門內幕,禁不住曾經私下問過她:“曉嵐啊,是不是做豪門‘不易為’啊,要時時刻刻瞻前顧後,討好所有的人,這樣豈不是很累?”曉嵐大笑:“你教書累不累,養小孩累不累?這記不記得爸爸以前說過一句話,叫‘難者不會,會者不難’,這世上的事都是這樣。你要覺得難,要覺得‘不易為’的事,多半是你自己不適合做,做不了。一個人做事情要是時時被動,怨氣沖天,看誰的臉色都這麼難看,怎麼會不累呢?”事實上,曉嵐說這句話的時候,已經是結婚三年以後了。此時曉嵐這個兒媳,已經做得格外輕鬆了。公婆喜歡她,她根本不需要在二老面前立規矩當小媳婦,甚至經常跟俱樂部的朋友們跑到歐洲南美個把月去玩,都不會有什麼不滿意。當然,並非是張家二老特別厚道特別能遷就人,事實上,一般說來有錢人的脾氣容易格外大,想要討好他們也並非這麼容易。你就算時時刻刻察言觀色伏低做小,人家也未必就能夠認同你,給你好臉色看。新婚那一陣子,曉嵐跟婆婆之間的相處並不像別人眼中那麼融洽,也不像她想象中那樣順利。常言道相見好同住難,在abc俱樂部時,方菊英與曉嵐的相處,一週也不到十個小時,自然彼此滿意,可是嫁進張家門,吃喝拉撒睡,一天二十四小時共處一個屋簷下,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方菊英的脾氣之暴烈,性格之強悍,個性之主觀,連她自己的丈夫兒子都要退避三舍,更何況是兒媳,自然更加不必客氣。因為環境變化的失落,因為身體情況的不適,她的情緒照正常情況下,也是有十分之八九的時候情緒都很難侍候,頂多十分之一二的時候才有點通情達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