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莊這才明白他今年遲遲不肯批覆運糧回京的原因,原來,連日輟朝,無心國事,連糧食都忘記運回京安的情痴皇帝,運籌千里,不為,才是為啊。想要冒出頭奏請商承弼啟用靖邊王的吏部也閉了嘴,只看商承弼此次用人,不是禁軍,就是小將,他們終於明白,於家,靖邊王,甚至太子府舊臣,他們,早都不是商承弼的心腹。臨淵王封府、抄家的聖諭剛出來,京安的百姓是不信的。皇上和這位王爺,不過是每日價地折騰,爵位、官職、金銀賞賜,說奪就奪,可不到片刻,只要那位承恩侯掉兩滴眼淚,再流點血,怎麼拿的怎麼還回去,磕磕碰碰的還得自家填補,因此,老百姓誰也沒當回事。謀反?滅九族的大罪!那是不假!那位的親爹又不是沒做過,九族滅了嗎,沒有,皇上快把自己變成晉楚的上門女婿了。因此,東陽街剛被封的時候,老百姓雖對如狼似虎的鑾禁衛避之不及,卻很少有人意識到危機。直到,一隊一隊的鑾禁衛奔進了元亨錢莊。穿著飛鳧服、掛著繡金刀的鑾禁衛進去,一箱一箱白花花的銀子抬出來。這時候,升斗小民才是真的慌了。本來以為這是皇上開的錢莊啊,再可信不過的,如今,怎麼說查抄就查抄了。老百姓可以不管皇帝夜夜笙歌,毫無子嗣,也不在意得寵的是娘娘還是晉郎,甚至你給楚地免稅,也只是嘴巴上嘟囔兩句,有點不平。可是,你封了錢莊,說他們的血汗錢是贓銀,這樣的日子才是真的過不下去了。於是,哪怕鑾禁衛的名聲可止小兒夜哭,他們也拿著鎬,扛著鋤頭聚在了錢莊前,錢都沒有了,還要命幹什麼呢?鑾禁衛裡,也不乏在元亨錢莊存了錢的,大家都是天子近衛,心裡很明白,當今聖上和自己的親叔叔,那是早晚要削藩的,通達錢莊的名聲大,後臺強,但和靖邊王太近了,總會撕擼不開,於是,大多數人都把銀子放在了元亨錢莊。甚至錢莊裡有許多掌事的,也是鑾禁衛的人。當時存錢的時候還發夢想著總有抄了通達的一天,卻沒想到帶上封籤,先封的,卻是元亨。百姓攔門,鑾禁衛倒是不必抽刀,幾日前東陽街的屠殺讓他們已經不用拔刀了,領隊的只說一句,“你們是想謀反嗎?”臨淵王不怕謀反的名聲,小老百姓可是腿肚子都哆嗦,於是,只好握緊了扁擔,眼睜睜看著一個箱子一個箱子被抬出去。百姓存的,都是小錢,真正的大戶,是官員。於是,六曲“皇上,有人觸動了地牢的機關。”小太監雙手奉上幾株卷柏,商承弼拿起仔細檢視斷根處,聞到了火藥的味道。他早知道,哥哥是晉樞機最後的底線,他非來不可,於是,早早在通往地牢的必經之路上埋了分量極輕的火藥,第一道機關下藏著引線,只要有人推動了石門,碾動下面的火引子,這一片的土丘地底就會有極輕的爆炸,聲音很小,加之這石門一開,就會有火箭射出來,連綿不絕,旁人也只會以為是觸發機關的聲音。這些卷柏長在小丘上,根已經斷了,可知,晉樞機定是進了地牢的緣故。商承弼將卷柏湊近鼻端,深深一嗅,硝石和硫磺的味道讓他格外滿足起來,他揚手一揮,蓄勢待發的鑾禁衛就如脫籠之鷹,東西南北地撲了出去。商承弼將卷柏扔回給小太監,負手端立,靜靜看著鑾禁衛織出一張天羅地網。獨自站在地牢入口,卻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