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樞機睡不安穩,一個揚手,不知是無心還是故意,又給了他一巴掌。商承弼站起身,看著楚衣輕,“赫連傒遞了國書,說皇后百日儀的時候會到。其實不過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恐怕他不日就會上京,真以為可以瞞得過朕嗎?”楚衣輕根本不理他。商承弼道,“朕傷重華如此之深,又不得不大祭皇后,委實心中有愧,所以,不願再橫生枝節。朕希望你明白,我不想再讓重華病情加劇,有些事,還是少自作聰明為好。明日,一百一十三、一別商承弼一陣失望,回頭看楚衣輕,“他這幾日還叫過朕嗎?”楚衣輕點頭又搖頭。商承弼蹙眉,“什麼意思?”楚衣輕比劃了個手勢,商承弼沒看懂,楚衣輕便索性在紙上寫道,“他叫疼,豈不是和叫你一樣?”商承弼臉色一變,待要發作時,楚衣輕已經坐到一邊碾藥去了。商承弼冷哼一聲,“朕知道你什麼意思,不過你也弄清楚,就他做得那些事——”他話才說到這裡,晉樞機就是一個翻身,嚥了口口水,卻好像是蹭到臉上的傷,痛得一抽。商承弼心猛然一痛,輕輕拍著晉樞機,“重華,過去的種種就讓他過去,只要你能好過來,朕願意吃齋唸佛,大赦天下。”楚衣輕聽他尚將吃齋唸佛放在大赦天下前面,就知道這是個多自負的男人,晉樞機只是矇頭大睡,彷彿完全不知道他說什麼。商承弼除了素服,“朕陪你睡一會兒。”楚衣輕回過頭,對他比手勢,“當心壓到他。”商承弼抱著晉樞機向裡挪了挪,在他身側躺下,目光極是溫柔,“重華,你知道嗎?朕已經昭告天下,說不會另娶。朕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對皇后耿耿於懷,朕不會再讓後宮有身份超過你的女人,你放心,從此之後,不會再有人欺負你,算計你。”晉樞機唇角突然滑過一絲冷笑:昭告天下不再另娶,恐怕又是擺出一副皇后駕崩痛心疾首的樣子吧,一面讓於家放心一面來向我訴情,你還真是哪兒都不吃虧啊。商承弼望著晉樞機臉,“重華,你會笑了。朕就知道,你會一天比一天好的。”赫連傒躲在屏風背後,實在是受不了商承弼這惺惺作態的樣子,也不知道重華怎麼能忍得了他,他攥緊了拳,只等著商承弼離開就帶晉樞機走。商承弼卻好像是看到晉樞機會笑了心情大好,摟著晉樞機睡著了。赫連傒微微蹙起眉頭,他深知商承弼功力深厚,即便熟睡也對四周的一切分外留意,他屏氣隱身在此能不被發現已是難事,若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根本不可能。楚衣輕倒是也不慌亂,只自顧調弄著藥膏,重華性好雅潔,可不能讓那些可惡的傷在臉上留下印子。赫連傒在屏風後蜷著,幾乎要站到透不過氣來,終於有個小太監進來說是有事,商承弼起床氣甚足,那小太監頭埋在地上,就怕這位喜怒無常的皇上再來一句拖出去杖斃。御前往往是優差,在御前伺候的太監宮女也比旁人有體面得多。可自從這位臨淵王“偶感小恙”,皇上的性子就更難捉摸了。大家都巴不及地往遠處躲,不是人人都是小順子的,人家有個好師父,又是臨淵王跟前掛了號的人,咱們算什麼呢。好在商承弼發瘋的時候也不算太多,聽說是災民的事便起來了,又免不得撥一撥晉樞機睡得亂蹭的額髮,“重華,朕過一陣就來看你。你這些年過得太辛苦了,好不容易病了,就趁著這次睡飽一點。”說著又湊過去吻晉樞機額頭,晉樞機一揚手,就是“啪!”地一巴掌,商承弼撫著臉,不怒反笑,“每次都打得這麼準,朕有時候真懷疑你沒有瘋。”他在床前蹲下,握著晉樞機手,“重華,你要是沒有瘋,起來看一看朕也好啊,你想打還是想罵,朕都任你出氣,只要你起來跟我說句話啊重華!”他說到這裡,情緒便又有些不定。楚衣輕心知商承弼強練內功怕是早都損了心脈,恐怕也不是有壽之人,如今心緒大起大落,怕也是催肝傷膽之痛,不覺在心裡嘆道,重華命苦,真不知這兩人,誰才是瘋子。商承弼又說了一陣軟話,那小太監也不敢催促,只等他發洩夠了才擺駕去垂拱殿,卻見是梁方於同勳並一些重臣。於同勳重重叩首,說是願意將這些日子皇上的賞賜都捐作賑災之用,“大行皇后在世之時便掛記災民之苦,日日在後殿為災民祈福,如今身以故去,極盡哀榮,皇上伉儷情深,大行皇后更該為皇上分憂。”商承弼看著小太監奉上的單子,東西倒真是不少。不止有這次御賜的金銀珠玉,更有皇后的嫁妝,那單子拿在手裡,足有半寸厚。商承弼知道於家這是投桃報李,於皇后進宮九年無所出,如今又猝然長逝,自己昭告天下不復另娶,他們也難免再為於皇后賺些賢名。商承弼略略頷首,“大行皇后母儀天下,太傅公忠體國,實是大梁之福。”眾臣在下,均高呼聖上仁德,大行皇后賢良。商承弼一走,赫連傒便從屏風裡出來,晉樞機張開眼,“你走吧。”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