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初冬,雖然才到八點鐘,家屬宿舍區在抖瑟的寒風中,人已經很稀少。
門,吱啦聲開啟,有人走了進來。
掀開枕巾,鬱煌言眼睛一亮。
琚清婉先走了進來,臧向婷乖乖後邊的跟著。
怪呵,瘋瘋張張的臧向婷文靜了。
琚清婉和她一白一黑,一喜靜一好動,身材同樣的窈窕,樣貌很有回頭率。
較以前,兩人有些生分的坐下。
臧向婷靜靜的在燈影裡,用手指纏繞著她的長辮子梢。她的辮子很漂亮,烏黑噌亮直垂掛到腿彎,她綽號叫大辨。
鬱煌言對臧向婷笑笑:太陽西邊出來?這麼文靜!
臧向婷沒出聲,一遍又一遍的纏繞胸前的辮梢。另一隻背後的大辨子,隨著手臂動作顫動。
琚清婉的捻弄著桌上的筆,見鬱煌言詫異,慢慢的抬起眼。
白日水盈盈的褐色眼眸,在昏黃電燈光下,黑幽幽的顯得特別深邃:臧向婷要走了,她考取了,市裡的文工團通知她報到!
鬱煌言豎起眉,她們兩人面試,成績不錯,臧向婷就走了?
見鬱煌言目光盯著自己,琚清婉緩緩低下頭,手指不由的捻弄起衣角:我,還沒定……
其實按現在的說法,琚清婉家裡沒人。
這晚,臧向婷沒說一句話。
這可和她活潑嬉鬧秉性大不一樣咧。鬱煌言傻不啦唧的,呆頭呆腦的送走了她們。
心裡很是納悶,怎麼啦,臧向婷成了沒鋸嘴的葫蘆。
琚清婉回到家,父親還沒睡覺,他面前堆了不少菸頭。
父親和藹的問:回來了?
見女兒悶悶不樂,他站起身給女兒倒了一杯熱水:我們農村戶口,你在這上學,不容易!
我心願是你不要再回到農村去,一輩子過你母親的生活。邵老師說,你被市文工團錄取了,可是因為農村戶口難轉,又…
鬱煌言那個男生,離的遠點。他會影響你的。不放心的父親又叮囑。
那時候城鄉戶口,是難以越過的鴻溝。
見女兒抹眼淚,父親兩腮蠕動,卻沒再說什麼。
琚清婉又能說什麼?
第二天早上,琚清婉上學出門。
父親叫住她:鬱煌言家裡就不要去了。你和他不是一個層次的人,影響他,也耽誤你。
琚清婉搖搖頭,閉眼默想一會,看著父親點點頭。
臧向婷去市文工團以後,走後門的內幕才傳出來。
臧向婷父親資格很老,從山東過來的老八路,解放前就是正營級。人生的又黑又瘦,個子也不高,滿嘴的山東話,不高興了,誰都敢罵。
臧向婷母親是個極漂亮的人,快五十歲的人啦,依然風韻猶存。
臧向婷身材和五官神似母親,面板則像父親,黑瓷美人。
這次!市文工團招考面試,她的成績稍遜琚清婉。回到家,不愉快的心情,怎能瞞過把她當掌上明珠的父親!
再三詢問,臧向婷哇的大哭。
父親臉黑的不見一點光亮:孃的※,敢不要我的女兒?明天我去找,老子扛槍流血拼命的時候,他們還包著尿褯子唻!
父親過問後的第三天,臧向婷就接到了錄取通知。
臧向婷高興不起來,琚清婉沒接到錄取通知。
她搞不清是否頂掉琚清婉名額,去市文工團雖然高興,心裡總是澀澀的,很難再見琚清婉。
鬱煌言對臧向婷的行為很是不屑,挖朋友的牆角!哼,不是好鳥!為琚清婉打抱不平,終其一生沒和臧向婷再打過交道。
事實上,以後的人生路,踩著他人肩膀的事多了去,這就是競爭。不過那時的競爭,還不是叢林法則那樣血腥。
終生,鬱煌言永遠沒有了臧向婷這個朋友。不知什麼原因,臧向婷也永遠的從琚清婉的生活中消失。
你瞧,鬱煌言傻不傻,琚清婉是你的什麼人?干卿何事?
才進十一月份,天氣太冷,天一抹黑,礦工宿舍路就見不到人。
小區很窄的水泥路,在稀稀拉拉幾盞昏黃的路燈下,深邃悠遠。
幾片枯葉颯啦啦悸動,增加著夜的淒涼。
門篤篤敲響,琚清婉站在門口,眼睛四處環視著。
鬱煌言茫然開啟房門,眼前乍然一亮,臉上像照上了舞臺聚光燈。
琚清婉低著頭站在門口。她手指攪著衣角,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