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還不時故意大聲的發出嘲笑。
女生們,則含蓄些,一會好奇的看看他,一會接頭交耳竊竊私語。
琚清婉和臧先婷走進教室,剛平靜下來的教室又像冰雹砸在屋面上。調皮的王三竟然將手指含在嘴裡,吱扭扭吹起流氓哨。
石海燕臉象石板,履行排長的職責,喊了幾聲:肅靜!肅靜!
本來就沒人看的起她,現在又等於火上澆油。
教室裡鬧成一鍋粥。嘈雜聲越發大起來,勝過翻滾的海潮:
嗷嗷,放學以後到處跑,黑燈瞎火好情調!周炳摟著區桃的腰!借小說,嘻哈笑。要學保爾冬妮婭,借書釣魚摟摟抱!
沒有提名道姓,當事者自然知道。
鬱煌言面紅耳赤,渾身發燒,傻得書包都不知從肩上拿下來。
噴壺老師跨進教室,講臺上一站,眼睛開始環視學生。
嬉鬧開始退潮,噴壺老師雙手八字形伸出,手掌向下一壓,教室鴉雀無聲。
他的眼睛在鬱煌言臉上留駐,微微點頭。
這天石海燕起,有不少同學到了噴壺老師的辦公室。
鬱煌言也去唉,噴壺老師特意通知:放學後到辦公室。
坐,你坐下。
噴壺老師笑,指點讓鬱煌言對面凳子。
辦公室清冷。通天炮的煙筒戳破屋頂,從煙筒周圍的縫隙裡,撒進幾縷殘陽的光。
噴壺老師看墒知情。鬱煌言迷離快樂的眼神,琚清婉小山羊靈動的蹦蹦跳跳,讓他眉頭緊鎖。
邵老師決心掐斷,鬱煌言就要發芽的早戀。
早戀對學生不好,特殊年代的特殊時期,對老師自己更不好。
何況早戀比流行感冒傳染性還大,一個人打噴嚏,傳染一大群,到時候就是疫情了。
老師是貓,學生是老鼠。
再無法無天的學生,坐在老師對面,被他逼視著,都會侷促不安。何況,鬱煌言從小就是好學生類的。
鬱煌言天不拍地不怕,老師跟前,他全身面板髮緊,像搓了麥芒。
噴壺老師給鬱煌言倒了杯白開水,對著杯子上冒出的沖天白蒸汽,嘴裡絲絲髮聲的搓著雙手:天真冷。我故意讓你晚點來,辦公室沒人,咱們能說說知心話。我真的很喜歡你!陽光、直爽、大氣,像個男子漢。
鬱煌言目瞪口呆。
噴壺老師又笑了:我喜歡你這傻樣。
從天到地扯了一會,見鬱煌言神情漸漸放鬆,不時也能插幾句話了。噴壺老師轉入正題:知道為什麼叫你來?今天早上排裡鬧事的根源,我查,和你有間接關係。
鬱煌言滿臉茫然。
噴壺老師食指輕點桌子,壓低聲音:現在是清理階級隊伍的時期。你知道嗎?只要出了事,是要進檔案的呀,一輩子的黑鍋!你傻呀?
看鬱煌言害怕,眼睛看著自己的雙腳。
邵老師喝了口水,語調拔高:你喜歡看書?這是好事!毛主席的書,千遍萬遍都算少,別的書少看些吧。年輕人世界觀還沒有成熟,容易中毒。比如那個區桃、冬妮婭!
鬱煌言臉微紅,吶吶點頭:老師為我好,有些小說我不看了。
噴壺老師臉上的皺紋展開,大笑:傻樣!這就對了。有些事情該做,要清楚在什麼時候。我有件大事和你商量。
老師這樣器重,鬱煌言臉上有了笑意:老師,安排吧!
邵老師臉上沒有一點笑,直直的盯著鬱煌言:課後家庭學校學習小組,現在工宣隊的意見,不能自由組成。
大禹的父親治理洪水只知道築壩遮攔,終沒有成功。眼鏡老師不愧老謀深算,築壩也引導,外加釜底抽薪!
鬱煌言頭低了下來。他明白了。老師繞了這樣大的彎子,還是早上課堂的喧鬧。本來宣佈過,家庭學習小組自願組合,除了住校生外,城市籍的學生大多都住在相近的小區。
雖然沒有明說,鬱煌言是打算和琚清婉一個小組的。
現在,琚清婉是不會和他在同一個家庭學習小組了。再傻,鬱煌言心裡也明白今天清早,教室喧鬧的可怕後果。
悶悶不樂幾天,不知不覺一個多月過去。
這晚鬱煌言頭枕著雙臂,兩眼迷茫,仰臉朝天,納悶的想:明明強迫自己忘卻,怎麼老是有琚清婉的影子。
鬱煌言苦惱的扯起枕巾蓋住自己的頭。
那時,他還沒有讀過李清照的詩句:才下眉頭,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