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柳韌如絲，不外如是。香香驚醒了好幾次，每次醒來，看看慕容厲又繼續睡。最後一次醒來才到半夜，見慕容厲還睡著，輕手輕腳地下了床。黃豆是昨天就泡好的，她舀到石磨裡，加了水慢慢地磨。慕容厲起身出去，看見後院裡，點著一盞小小的馬燈。微風輕撩，樹枝點頭。她只著了一襲薄衫，吃力地推著石磨。石磨的磨盤與底座磨擦，發出很有節奏的聲音。慕容厲就覺得挺安靜的。明明有聲音，卻真是挺安靜的，像畫一樣。香香做好豆腐腦，先給慕容厲盛了一大碗豆花，擱上醬料，又舀了一碗豆漿晾著。又煮了米飯，把昨天剩下的豆渣餅切碎，拌米飯澆上油湯，餵給兩條大狗，這才出門。慕容厲等她走了，才道：&ldo;車伕！&rdo;扶風從房頂跳下來，閃身進來，跪在他面前：&ldo;王爺！&rdo;慕容厲一腳踹過去：&ldo;老子讓你保護她，你就這樣保護她？&rdo;混帳，你差點把她嚇瘋！扶風低著頭，不說話。慕容厲說：&ldo;滾回王府。&rdo;扶風一驚：&ldo;王爺，屬下有罪，但請王爺待餘毒清除之後再責罰屬下！&rdo;慕容厲說：&ldo;本王的命令，幾時變得可以這樣討價還價？你們一個二個，真是膽子越來越肥了！&rdo;扶風以頭觸地，慕容厲說：&ldo;滾，回去好好教教郭陽那小子。別讓老子回府再看到一個窩窩囊囊的小舅子。&rdo;扶風這才道：&ldo;屬下遵命。&rdo;他走之後，慕容厲在桌邊坐下，開始吃早飯。外面有大夫已經在候著，慕容厲吃過早飯之後才任由他把脈。這毒粉乃吸入性質，十分難以根除。他可不想當個肺癆鬼，日後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一喘。大夫這次也用了吸入性藥煙來試圖解毒，總算效果略好了些，只是肺裡舊日的損傷卻需要慢慢將養。香香在路口擺好攤位，旁邊書生跟陳伯正在說話：&ldo;楊順發今天還沒來，人也不知道去哪了。&rdo;倒是陳伯的老伴過來幫香香擺桌凳，說：&ldo;這幾日看你憔悴得很，我還一直擔心著。今兒個氣色倒是好些了。雖然人年輕，自己也要顧忌著身子。&rdo;香香衝她感激得笑笑，又看了一眼楊順發的水果鋪子，心裡還是毛毛的。正給客人盛著豆花，路口已經有人過來，卻是慕容厲。香香微怔，怕他覺得自己女人出來拋頭露面是很丟人的事，只得硬著頭皮迎上去。慕容厲倒是沒說什麼‐‐賣豆花而已，又不是賣笑，有什麼好丟人的啊。他是不覺得香香這是為了生活，她那麼多首飾，金銀珠寶少了哪樣？為什麼生活。不是為了生活，便是為了愛好了。既然她喜歡，擺攤就擺攤好了。他在一張小桌子旁邊坐下，身材偉岸，步履帶風，很是惹人注目。香香猶豫著站到他身邊，輕聲問：&ldo;要……要回去嗎？&rdo;慕容厲說：&ldo;隨你啊。&rdo;香香見他也不像真生氣的樣子，不由也鬆了一口氣，說：&ldo;我賣完豆花再回去好不好？桶裡剩不多了。&rdo;慕容厲仍是說：&ldo;隨你！&rdo;香香見他嘴上如是說，卻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說什麼，想著給他留的早飯應該是夠了，只得向陳伯要了些茶，又給他端了幾碟果子。慕容厲自己佔了一張小桌，客人們都特別有眼色，沒人願意跟他一起坐。他喝著茶，看香香將豆花端給一桌一桌的客人。突然想起在令支縣，第一次去郭家豆腐坊的時候。他不是個細緻的人，卻仍然記得那一天的她，穿了青草色的布衣，繫著白色圍裙，頭上戴了朵淡黃色的絹花。他其實是不喜歡茶水的，但竟然就著茶，也坐了一個時辰。都將近中午了，香香終於賣完豆花，這才將桌凳都收到陳伯的茶攤上。慕容厲沒幫忙，他本就是大爺性子，哪來那個意識。等到香香挑著木桶準備回家了，他才跟過來，擰眉道：&ldo;你每天就做這些？&rdo;香香見陳伯、書生他們都在看她，立時有些臉紅，忙緊走幾步，答應著道：&ldo;嗯。&rdo;擺攤做生意，可不就這樣？慕容厲皺眉：&ldo;有意思？&rdo;香香看了他一眼，心說有什麼意思啊，得賺錢吃飯啊。慕容厲跟她並肩，見她肩上挑著木桶實在怪異，不由接過來。倒也不是沒扛過，修長城的時候沙石泥土什麼不得挑？他雖然不用親自動手，偶爾與兵士一同挑幾擔子泥沙還是有的。香香見他直接扛在肩上，動作嫻熟的樣子，也有些驚奇，問：&ldo;王爺以前挑過挑子？&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