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厲來到益水鎮,正是下午時分。他呼吸仍然不暢,不敢勞累,一路坐馬車過來。也因為行動不便,不想太大陣仗,只是便裝而來。馬車不太起眼,就停在小房門口,有人去敲門。香香將門開了一條縫,就看見慕容厲站在門口。她眼神有些呆滯,面孔淬玉似的白。看見慕容厲也不太反應得過來。慕容厲豎手,身後跟隨的人自動退開。他進到屋子裡,香香有些呆呆傻傻的。慕容厲走到廚房看了一眼,那屍體也就被割了兩道小口子。他轉頭又看了一眼兩條狗,帶兵打仗的人,身上人命沒法算,煞氣重。兩條狗縮在牆角,陰陰地冷吠。慕容厲說:&ldo;怎麼不動手啊?&rdo;香香的聲音也是木木的,說:&ldo;砍不動。&rdo;慕容厲蹲下,看了看,說:&ldo;從關節開始卸,把人先放血,然後把關節的皮肉先剝開,筋挑斷。用尖刀沿著關節銜合的地方慢慢撬。&rdo;他說著話,見身後香香沒反應,問:&ldo;怎麼了?&rdo;香香眼神是一寸一寸移動的,慕容厲說:&ldo;老子在教你啊,不過這個方法不是很好。你兩條狗一天才吃多少肉,十幾斤?這估計有得啃。骨頭也不是你想燒成灰就能成灰的。而且到處是碎肉,總有你清理不到的地方,遇到有經驗的捕快,一眼就破案了。你不覺得有更簡單的方法嗎?&rdo; 香香抬眼看他,他說:&ldo;你去找官府,說是老子的愛妾,殺了個流氓。他們自己就會把屍體弄走,處理得要多幹淨有多幹淨。不是更簡單?&rdo;香香木頭一樣站著,慕容厲問:&ldo;還學不學啊?&rdo;香香不動,他說,&ldo;你要是不會,拿個凳子老子弄給你看啊。要不留痕跡也可以,不過我還是覺得挺麻煩的。&rdo;香香看了眼盆裡的屍體,又看了眼他,突然撲過去,抱著他的腰,崩潰一樣,大哭起來。慕容厲任她抱著,那小臉蹭在胸口,精緻的衣料溼了一大塊。慕容厲說:&ldo;哭什麼啊?還學不學了?&rdo;難得你感興趣的東西老子擅長啊,你哭什麼?香香死死埋在他胸口,哭著喊:&ldo;我以為他把六娘殺了,我以為他把六娘殺了……&rdo;慕容厲說:&ldo;嗯。你不學了啊,那讓他們把這玩意兒弄出去。擺在這裡幹什麼?&rdo;香香抽泣著話都說不出來,慕容厲想,嗯,這次見面還挺熱情的。他打了個手勢,車伕進來,將屍體拖出去。香香這兩天的恐懼緊張幾乎把弦繃斷。這時候似乎終於找到一個出口,慕容厲反正是站著等她哭。再多的眼淚,也總有個哭完的時候。香香哭到最後連聲兒也沒有了。慕容厲抬手,觸到她腮邊的眼淚,心想女人眼淚真多,難怪那雙眼睛也總是水汪汪的。眼見她哭夠了,說:&ldo;有吃的沒有?&rdo;香香微怔,說:&ldo;有。&rdo;轉身去取豆渣餅,又取了一碗豆漿,這時候已經涼了。香香想熱一下,慕容厲已經拿了兩個吃上了。香香也覺得很奇怪,她一個人挨的這兩天,簡直是度日如年一樣。每一刻都是煎熬。然而身邊有個人,尤其是這個人完全不認為這是什麼事的時候,人的心無端就會安定許多。慕容厲吃了些東西,說:&ldo;陪我睡一會兒。&rdo;香香服侍他上了床,床上新換了被褥,但慕容厲死人堆裡打滾慣了的,仍然嗅到隱隱的血腥氣。這味道反而讓他心安,他摟著香香,幾個月不得親近,上次好容易一親芳澤,又被藍釉攪了。他有心想要使壞。剛摟過來親了幾下,終究還是覺得肺裡不適,不想喘給女人看,沒再繼續。香香這兩日過得擔驚受怕的日子,根本就沒好好合過眼。這時候趴在他身邊,好歹是睡了一會兒。慕容厲的呼吸有一點雜響,她也不覺得,將頭枕在他胸口。慕容厲把她的頭移到自己臂彎裡,見她睡得香,不由用手颳了一下她的臉。不是陪老子睡?自己倒睡得這樣快。這樣想著,卻是握了她的手。那細軟的小手握在寬大粗糙的手掌裡,察覺指上已經有了繭。他指腹在那小小的指窩裡揉了揉,可憐的孩子,嚇壞了吧?其實又有什麼可怕的啊,記在老子身上好了。閉上眼睛,慢慢也入了夢鄉。車伕守在房頂,這兩天他一直在,對這個女人倒也是服氣了。別看她怕得簡直要死要瘋一樣,她兩天早上都還能出門賣豆花。他這樣的人,連面孔都沒有,何況是女人。他只是覺得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有時候柔弱得活不過一晚的樣子,卻偏偏怎麼都不死。丟野地裡還能自己長草發芽。